馬翔:“啊,我正在……”
“等人呢?”魏副局順口問。
馬翔眼角餘光掃過剛才江停所站的位置,人已經不見了。
“——哦,沒,”馬翔聲音略微打了個頓,隨即又轉回魏副局:“我一個人來的,剛正好在猶豫要不要回頭多買點水果,正巧就碰見您了。”
說著他提了提手上那個保溫桶:“幸虧我帶的是雞湯,不然醫院門口賣的那點香蕉蘋果跟您這進口果籃一比,嘿,那可就跌份了!”
魏局不由失笑:“看那猴樣,你嚴副支隊還差這口吃的?上去吧。”
魏副局不緊不慢地提著果籃進了大門,馬翔轉身前一瞬,隱蔽地向不遠處望去,正撞上人群後江停的視線。
江停擺手示意他快走,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馬翔點點頭,尾隨魏副局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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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峫很不高興地靠在病床頭,每隔三十秒就看一看表。
江停在手術後翌日就出院了,之後每天會過來看他兩眼。真的隻是兩眼,踩著點過來送個午飯就走,讓他簡直不知道該知足感恩江隊親自洗手送羹湯,還是該指著江停的鼻子罵娘——這就算了,更過分的是今天距離平時送飯的點已經過了十分鐘,那個從水裡撈上來拍拍屁股就當無事發生的江隊卻還沒出現。
嚴峫正琢磨著要不要掙紮去護士站,找護士打個電話問問,突然病房門一開。
“怎麼才來,我都等了好幾——”
嚴峫聲音一哽,魏副局莫名其妙地站在門口:“啊?”
兩人麵麵相覷,馬翔踮腳從魏局身後探出頭,不斷向嚴峫做殺雞抹脖的手勢。
病房安靜幾秒,隨即嚴峫眼睜睜看到魏副局那張臭了幾十年的老臉一紅,捂著嘴咳了聲,掙紮、矛盾、欲言又止和掩飾不住的愧疚等等混雜在一起,半晌才憋出來一句:
“……不是不想來看你,唉,這幾天忙著調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你這孩子,還撒上嬌了。”
嚴峫:“……”
馬翔:“……”
簡直像一發天雷轟然劈下,嚴峫內心驚濤駭浪,下意識在腦海中搜索了十八個來回——沒錯,魏堯上次管他叫“你這孩子”大概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因為打群架被抓進派出所的時候,之後就變成“你這狗X”了。
魏副局大概也覺得老臉有點掛不住,趕緊把果籃放在床頭,岔開了話題:“怎麼樣啊恢複得,你爹娘呢?”
嚴峫直不愣登:“怪不得您提這麼一大籃水果,原來是來看我爹媽的?”
魏副局差點一巴掌拍他腦門上:“我來看你需要提這麼貴的水果嗎?你這狗X吃水果嗎?帶碗紅燒肉不就打發了?”
“說得好!”馬翔鼓掌。
江隊沒等來,等來了攪局的,嚴峫滿懷怨念無處發泄,有氣無力說:“甭想了,我就沒讓人通知我爹媽。馬翔給帶了什麼吃的?有肉沒?快點我餓死了。”
“什麼,胡鬨!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告訴家裡!”魏副局一聽急了,立刻就摸手機準備給年老貌美曾翠翠打電話。誰知剛打開通訊錄,手機就被嚴峫簡潔迅猛一把奪下,囫圇塞進了被子裡:“彆打彆打!”
“你瘋了嗎,不告訴家裡,萬一出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老爹交待?”
“您要是告訴他倆,回頭我媽肯定要麼逼我辭職,要麼買通一堆十八線小網紅排著隊強|奸我,信不信?!”
魏副局:“……”
這真像年老貌美曾翠翠能乾出來的事。
魏副局不得不服軟了:“多大點事兒,你就當為國獻身唄,又不吃虧。”
嚴峫哼哼唧唧地,逼魏堯鬆口答應瞞著家裡,等出院後回建寧再自己把這事告訴爹媽,然後才把手機從被窩裡掏出來還給魏副局——後者以多年老刑偵的敏銳嗅覺判斷出手機被嚴峫的腳臭味汙染了,拿毛巾擦了兩遍才肯接。
“那這幾天誰照顧你呢?”
嚴峫說:“哦,您問這事兒。我警校有個姓陸的同學在江陽縣,這次提審李雨欣他還幫了忙來著,上星期手術完以後他照顧了我一宿。”
他們市局的下到基層後請當地警察幫忙打招呼、疏通人脈,都是比較常見的事情,魏堯也沒在意,看著馬翔從保溫杯裡盛出了一碗雪白的湯遞給嚴峫,順口問:“哎?這不魚湯嗎?”
嚴峫沒什麼食欲地用勺子攪了攪:“是啊,怎麼?”
“小馬剛才跟我說是雞湯?”
嚴峫勺子一頓。
“我……我樓下餐館裡點的,”馬翔一拍腦袋:“記混了記混了,還是魚湯好,魚湯清淡。”
嚴峫登時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嘴角不受控製地略微一翹,有滋有味地喝了口魚湯:“嗯!不錯!確實是魚湯味道好!”
馬翔摸著頭訕笑不語,倒是魏副局還真以為這魚湯特彆好喝,疑惑地皺著鼻子聞了聞,奈何沒油沒鹽的,他老人家怎麼都沒聞出個鮮味兒來。
“怎麼著魏局?”嚴峫趕緊岔開了話題,問:“您今天終於舍得過來看我,應該是搜索有進展了吧?”
魏局被“終於舍得過來看我”給雷了一下,但自覺理虧的老頭又不好意思嫌棄他,悻悻念叨了兩句才說:“進展嘛,進展確實是有的。”
“嗯哼?”
“肇事貨車在案發時遮擋了車牌號,但老黃帶著江陽縣派出所刑偵中隊查了兩天兩夜,終於在江陽縣附近的一個國道入口發現了高度可疑的目標貨車,甚至還拍到了司機的臉。現在附近路段的交通錄像和安全監控都已經被調到市局,我們準備天網鎖定肇事車輛的逃逸路線,最多兩三天就能出準確結果了。”
江陽縣不是什麼窮鄉僻壤,國家安全監控係統建設是比較好的,這種手法低級的犯罪潛逃,逃出刑偵人員掌心的可能性不大。
嚴峫啜著魚骨:“那敢情好,趕緊把這幾個孫子抓住,十有八|九跟綁匪是他媽一夥的。”
“鑒於李雨欣被滅口這點來看,這個可能性確實非常大,但我發現了一個難以解釋的疑點。”
“什麼?”
魏副局不答反問:“你還記得範正元麼?”
嚴峫微愣,緊接著記起了這個名字。
——範正元,彆名範四,在醫院追殺江停後逃跑,緊接著被阿傑掐死碾壓成肉醬,驚心動魄地鋪在了高速公路上。
“範正元曾在建寧市三毛街南巷向你開過一槍,現場留下了子彈頭,但因為沒有膛線所以無從追查,被技術隊作為五零二案的物證之一保存下來了。”
嚴峫眨著眼睛,示意魏副局繼續說。
“幾名犯罪分子向你們射擊的土製子彈,包括造成你前後貫穿傷的彈頭,因為都遺落在河水裡,受條件限製暫時還沒全部打撈上來。所以我隻能讓人把小張手臂內挖出來的彈頭送去做成分檢驗,發現其金屬成分和火|藥殘留,與範正元遺留下來的那顆子彈頭完全一致。”
大家都是十多年甚至幾十年的老刑警,幾乎在話音落地的瞬間嚴峫就明白了魏副局的意思。
他的臉色變了。
“黑作坊鍛造出的子彈質量是非常不穩定的,如果兩顆彈頭的金屬及火|藥成分完全相同,那隻能說明一點:它們是同一批次的產品。也就是說曾經襲擊你的範正元和這次幾名犯罪分子很可能有某種聯係。”
魏副局頓了頓,神情凝重地望著嚴峫:
“甚至有可能,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李雨欣,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