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哥?”
……
“嚴哥!技術隊來了!”
陳舊發黴的房間裡, 嚴峫猛然回過神。那瞬間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 迅速把江停的照片塞進懷裡站起身,回過頭,果然隻見穿著藍鞋套的黃興帶著幾名痕檢鑽進了屋。
“喲老嚴,有發現啊?”黃興沒注意到嚴峫臉上稍縱即逝的異樣,向地上的紅色箭頭標記牌揚了揚下巴:“那是什麼?”
“哦, 用膠帶黏住的毒品搖頭|丸之類,讓他們把床板整個翻過來小心取證,應該有指紋。”嚴峫轉身向黃興一晃筆記本:“我剛在看這個。”
“什麼呀這是?”黃興接過來一看,立刻“臥槽”了聲。
“這汪興業應該是個掮客, 有很大可能性他在借著販毒網絡, 為綁匪搜集符合特定條件的小女孩。這些小女孩有非常鮮明的共同特征:十三到十六歲之間,長得好看, 李雨欣和步薇兩人肩窩處都還有一顆紅痣。如果結合姓滕、紅痣、十六歲以及失蹤時間為綜合線索的話,應該有希望能找到第一名受害人。”
黃興反複翻看三個小姑娘的照片,不可思議道:“道理我都懂, 但目的是什麼?說是綁架又不為錢,難道純粹就是為了變態取樂?”
嚴峫眉眼微動, 浮現出不仔細觀察都很難注意到的冷笑:“我們沒必要了解一個精神變態的瘋子的想法, 真想知道的話,等抓住罪犯之後再審就行了。”
黃興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嚴峫把筆記本抽回來裝進了物證袋。這時小張從門外探進一個頭:“嚴哥, 高哥問你這邊什麼時候完事,完事以後回不回市局?”
“怎麼?”
“江陽縣派出所以李雨欣她媽為餌, 昨晚連夜行動抓住了幾個‘零售商’,現在已經送到市局了,不知道要不要等您回去一道審?”
嚴峫匆匆抓起裝著筆記本的物證袋:“告訴老高等我回去!”
·
建寧市局。
嚴峫匆匆推開審訊室外小房間的門,技術人員立刻打招呼:“嚴隊來了。”
“這就審上了?”嚴峫接過技術遞來的藍牙耳機,一邊彆上一邊問。
透過單麵玻璃可以看見審訊室內的情景,高盼青和另一名負責記筆錄的民警坐在鐵桌前,審訊椅裡銬著個有氣無力的小青年,模樣還相當麵嫩,鬆鬆垮垮的跨欄背心下露出一雙花臂,頭發被東一撮西一撮地染成奶奶灰和酷炫紫。
“沒呢,高哥隻走了個開場流程,戲肉等您回來再上。”技術按下麥克風:“喂高哥,嚴隊回來了,開始吧?”
高盼青點點頭,轉向花臂小青年,開口冷冷道:“把你跟江陽縣派出所交代的內容再跟我們重複一遍。”
花臂小青年蔫蔫靠在椅背上,聞言滿臉“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表情,手銬咣咣地撞擊桌麵:“各位政府,能交代的我真的都交代了,你們又不是沒有筆錄,哪怕叫我重複一百次我也想不出什麼新內容啊是不是?那胖子我也是昨晚上才第一次知道他姓汪,我們那塊以前都管他叫狗哥,因為他老戴一狗頭金……”
高盼青邊翻筆錄邊不耐煩道:“說重點!”
“我能知道什麼重點呀,我就是一跟著大哥進點散貨的,K|粉、軟仔、搖頭|丸……那胖子是我上頭的上頭的上頭,連我大哥都隻能從他的下線那兒進貨,所以我們平時見不到這麼大的人物。就我能想起來的呢,他本人大概來過江陽兩次,去年年底跟今年年初,大哥帶我陪他在KTV唱過歌——您說這都快大半年了……”
高盼青剛開口,隻聽耳麥中傳來嚴峫冰冷的聲音:“找小姐了沒。”
“光唱歌?”高盼青立刻眯起眼睛,貌似懷疑地打量那小花臂:“歌舞廳裡叫酒,還能沒有小姐?”
花臂立刻恭維:“哎喲我說這位政府您可真懂,一看就是內行人兒——”
“咳咳!”
“找……肯定也找啊。”小花臂悻悻道:“那大老爺們光唱歌有什麼意思呀,我以為我是緝毒緝進來的,敢情您各位還兼掃黃……”
“老高,”嚴峫對著耳麥低聲道,“直接把李雨欣的照片給他看。”
“這個小姑娘,”高盼青直接把照片推向審訊椅,“認識麼。”
小花臂看到照片,整個人一愣:“認識啊。”
“汪興業找過她?”
小花臂兩手都舉起來抓了抓頭發,金屬鏈條聲鏗鏘作響,少頃遲疑道:“這我……可怎麼跟您說呢。我們那塊兒都不大瞧得上狗哥,就因為傳說他老喜歡跟人打聽幼女,據說還特彆喜歡老實上學的那一種。這個小姑娘吧,她媽媽是我們的熟客,按你們的話說,也是個‘以販養吸’的主兒,不知怎麼的狗哥就聽說了她有這麼個女兒……”
高盼青緊緊盯著他:“然後呢?”
“然後……然後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呀?嗨,我都竹筒倒豆子跟您說了吧。”小花臂無可奈何道:“今年年初那陣子,狗哥來江陽縣,我們大哥就設宴請他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狗哥突然跟我大哥說讓他把這小姑娘找來——開始我還以為他想乾什麼,誰知過了會她媽領她來了,狗哥現場掏了點好貨給她媽,然後讓人把這小丫頭拉到一邊去……”
小花臂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想笑又忍著,因此有點怪異扭曲的臉色:“您猜他想乾什麼?”
高盼青剛想說你是來坦白從寬還是來說單口相聲的,就隻聽耳麥裡嚴峫淡淡道:“拍照。”
“拍照?”
刹那間小花臂幾乎跳了起來:“哎呀我的哥!您可真是神人哪!”
高盼青:“……”
老高莫名其妙被毒販誇獎了兩次,並不感到特彆高興。
“那胖子現場找服務員要了塊紅布,支在小丫頭身後當背景,正兒八經拿相機給拍了幾張證件照。拍完以後那胖子就揮揮手讓小丫頭的媽帶著她走,哈哈哈我們幾個當時都看傻了,我大哥還問他說狗哥您這是乾嘛,跟電視裡古裝劇似的,給宮裡采選秀女是吧?”
高盼青沒有笑,“汪興業怎麼說?”
“他說他也是聽上麵的吩咐辦事,已經一年多沒乾其他的,光到處去找小姑娘了。麻煩的是找起來還不容易,年齡相貌性彆都得對,肩膀那兒得天生有個痣,還必須長得特彆漂亮、性格剛烈強硬——聽著跟準備作法養小鬼似的。”小花臂聳聳肩:“誰知道他是不是瞎幾把扯,也許就是個喜歡小女孩的變態也說不定。”
高盼青不由自主向單麵玻璃望去。
窗外,嚴峫雙手插在褲兜裡,眉宇間凝聚著陰雲。
“——聽上麵的吩咐,”高盼青轉回小花臂青白瘦削的臉上,慢慢道:“汪興業有沒有說過他上麵是什麼人?”
“哎喲這位政府,我都說多少遍了!”小花臂的模樣恨不得剖心表白,兩手嘩啦嘩啦地拍著胸脯:“我就是個跟在他們屁股後頭撿點肉湯喝的馬仔,彆說我了,連我大哥見了那胖子都得恭恭敬敬的。確實姓汪那貨上頭肯定還有人,但誰知道是什麼人?那種大人物像我們這樣的小角色也接觸不到哇,您說是不是?”
高盼青還想說什麼,突然審訊室的門開了。
小花臂還挺機靈的,一見嚴峫走進來那氣勢,以及其他警察的表情變化,就立刻知道來人是個頭兒,趕緊身體也坐直了、雙手也放下了:“這位大哥您好您好……”
嚴峫按住筆錄警察的肩示意他不用起身,同時解鎖手機,調出一張照片,衝小花臂麵前一亮:
“這個人認識麼?”
小花臂定睛一看。
高清像素治安監控即便被手機翻拍之後還是非常清晰,圖片上是一名司機坐在白色貨車駕駛室裡,留平頭、黑背心,麵部五官被拍得清清楚楚。
高盼青斜眼一瞥嚴峫的手機,心中了然,認出這是江陽縣故意把警車撞進河底、又持土製槍滅口李雨欣的那幫悍匪。當時雖然沒把這幫亡命徒現場抓住,但無處不在的“天網”卻記錄了他們的逃跑路線,最終在高速公路入口上,拍下了嫌疑人之一的正麵照。
“這個……”小花臂眯起眼睛,吸了口氣。
嚴峫問:“這是你們江陽縣當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