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0(2 / 2)

破雲 淮上 9056 字 3個月前

甚至連一貫見了嚴峫如老鼠見貓的韓小梅,都磨磨蹭蹭地過來贈送了她的出院禮物——一盒韭菜炒雞蛋便當。

韓小梅是這麼說的:“聽說您撞了車,住了好幾天醫院,我擔心您身子虛,覺得您可能需要好好補補……”

“……”嚴峫麵無表情盯著韭菜看了半晌,溫柔道:“陸顧問會十分感謝你的。”

韓小梅不明所以,還挺得意,樂滋滋地走了。

嚴峫把那盒韭菜炒雞蛋放在桌子上,打算今晚的鍋就推給它了,突然隻聽辦公室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高盼青正站在門口,臉色有些不引人注意的緊繃:“嚴哥,呂局找你。”

“哦,”嚴峫反應過來:“是對藥酒的調查有進展了?”

高盼青欲言又止,向身後看看走廊沒人,便反手關上了辦公室門,走到嚴峫身邊,附耳輕輕說了幾句。

“方正弘是這麼說的?”少頃後,嚴峫微抬語調低聲問道。

高盼青點點頭,把當日呂局親自審問方正弘的前後經過,以及出來後表示信任方正弘的話都一五一十複述了遍,又道:“雖然呂局不相信方正弘有嫌疑,但餘隊非常反對呂局的做法,兩個人爭了半天,最後魏副局出來打圓場,商定結果是暫時將方隊停職調查了。”

嚴峫眼底的亮光微微閃動,突然問:“方正弘什麼反應?”

“沒什麼反應。”

嚴峫問:“方正弘接受問話時態度那麼激烈,被停職反而沒反應?”

高盼青也有點疑惑,但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嚴峫頷首不語,又問:“那局裡現在是什麼風聲?”

“風平浪靜,沒什麼議論。”高盼青解釋道:“呂局想要控製輿論,你中毒的事隻有幾位局長,還有技偵的黃主任苟法醫,以及我跟小馬等寥寥幾個人清楚,方隊成為嫌疑人的事就更沒人知道了。而且本來方隊就已經傷病停職了這麼長時間,再停一段時間不上班,大家也都不會懷疑什麼。”

——這個處理結果對嚴峫,乃至對整個刑偵支隊,都明顯是不太有利的。

“行,我知道了。”嚴峫臉上聲色不動,起身拍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呂局。”

高盼青顯然非常擔憂,但他已經在市局待了很多年,不是馬翔韓小梅那樣年輕的刑警了,知道憑自己的身份現在沒法做什麼,隻得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

“哎嚴隊,”局長辦公室外走廊上,秘書正好抱著材料出來,迎麵撞見嚴峫,便指指辦公室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正忙著呢,剛接上省廳的線,要不你等幾分鐘?”

——這麼巧?

嚴峫眼神隻凝了一瞬,隨即也微笑起來,點點頭道:“沒事,我就站在這裡等吧。”

英俊有錢脾氣又好的嚴副支隊在市局人緣那真不是蓋的,秘書也挺熱情:“站這兒多累啊,要不你來秘書處坐坐?”

“沒關係,我開一路車了,站一會鬆鬆筋骨。”

秘書也不堅持,笑著打過招呼便走了。

嚴峫站在走廊儘頭的玻璃窗前,深秋下午的陽光映照在白牆上,背景暖黃明亮,但他逆光的眼神卻深不見底。他想起高盼青的話,方正弘把唯一能作為物證的空藥酒瓶扔了,卻給不出任何借口……

“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想說。”

也許是長年刑偵工作帶來的第六感,從方正弘堪稱詭異的反應中,嚴峫敏銳地感覺到了一件事:

儘管呂局信任方正弘,方正弘卻並不……或者說極不相信呂局。

為什麼呢?

嚴峫揉揉眉尖,呼了口氣,隱約又雜亂的猜測讓他抓不到頭緒。作為刑偵人員,嚴峫習慣性不讓自己的大腦空著,站了會兒後就打開手機,又點開了苟利發給他的二次屍檢筆記。

按規定嚴峫這個直接受害人是應該回避調查的,但苟利十分講兄弟義氣,雖然沒直接給他發簽字報告,還是把詳細的手寫記錄拍照發了過來,跟最後總結留檔的報告文書也不差什麼了。

冼升榮,男,四十歲,流竄盜竊、販賣違禁精神類藥物……

短短一段屍體介紹已經爛熟於心,嚴峫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突然心中一動,感覺到了某處不對。

——死亡時間。

冼升榮的屍體被發現時已經開始腐爛,道路積水又影響了屍體條件,加之地方刑警中隊的法醫設備水平有限,隻能把死亡時間確定在八個小時的區間內。

然而苟利不同。到底是閱屍無數的市局主任法醫,苟利根據現場線索和一次屍檢拍照,把死亡時間鎖定在了案發淩晨的三點到六點間,大大縮小了嫌疑車輛範圍。

嚴峫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念頭:

冼升榮死的那天深夜,我在乾什麼?

是了,那天他在醫院裡探望步薇,小姑娘眼淚汪汪供出了汪興業參與綁架的事實,隨後市局緊急實施抓捕,汪興業卻連夜逃脫。為了把協查通告發到各大火車站汽車站,那天晚上嚴峫在市局待到淩晨,整個人實在困得不行,於是跟秦川商量好了換班回家睡覺——

對,到家後他發現江停為了等自己,倚在沙發上睡著了,那天晚上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

嚴峫眯起眼睛,邏輯式的記憶鏈繼續往下延伸:第二天上午他被秦川的電話叫醒,匆匆忙忙往市局趕……等等,他為什麼要那麼匆忙?

因為答應清早去跟秦川換班,但他睡過頭了。

不對啊,秦川作為副支隊值了晚班,早上不該支隊長去接班麼?

……

“有個隱藏了半年的拆家今早七點突然上線,我在禁毒支隊忙到現在!”

“他那舊傷三天兩頭犯,一犯就到處找不見人,誰知道方隊在哪裡?……”

嚴峫耳邊再次響起那天上午電話那邊秦川氣急敗壞的聲音,仿佛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重重迷霧——冼升榮被殺當晚和第二天,方正弘都“舊傷發作”沒出現在禁毒支隊!

他為什麼沒來?

案發時他人在哪?

嚴峫用力掐住掌心,掌紋中已滲出了微微潮濕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