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女婢們熄了燈,便退到外室中去,喬毓獨自躺在塌上,心緒卻有些亂。
進府之前她便察覺到,新武侯府似乎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也正是因為這緣故,眾人待她都格外客氣。
若換了彆的地方,照她這一通胡鬨,早就家規伺候了,新武侯府卻不知怎麼,一直都隱忍著。
喬毓一點兒也不覺得安慰,反倒愈加不安。
你有多少身價,彆人便是什麼態度,新武侯府這樣縱容她,無疑也意味著想在她身上索取更多。
從不叫她見外客,也沒有將她介紹給外祖家與其餘親眷識得的意思,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這同她的身世與家人有沒有關係?
冥冥之中,喬毓生出一種預感來:
這個即將到來的葛九娘,或許會為她揭開這個謎團。
……
見到那位剛被接回府的六娘時,葛九娘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死而複生的明德皇後,若非是年歲上要輕些,幾乎可以假亂真了。
她忽然間明白了葛老太爺野望的由來。
葛家不掌軍權,內宮無人,在朝中的局勢著實不怎麼好,現下有這樣一個可以一步登天的機會在,任誰不想試試呢。
她忍不住又看了喬毓幾眼,方才掛上溫婉柔順的假麵,輕笑道:“若說世間第一美人,一時倒是評議不出,但若是孰人可為天下女子典範,無疑便是明德皇後了。”
“明德皇後少有慧名,以端莊嫻雅聞於世,擅書法,精丹青,高祖聽聞喬氏女甚賢,於是為聖上聘。”
葛九娘麵容上露出幾分憧憬,語氣尊崇道:“明德皇後家世、容貌、舉止、談吐,無一有瑕,更不必說其母儀天下的雍容姿態……”
其餘人聽的認真,喬毓也是一樣,隻在心裡吐槽一句:
哎呦,好叼啊!
……
與其說葛九娘是來教府中女郎學規矩的,倒不如說,她是來點撥幾人琴棋書畫等才藝的。
其餘幾個女郎倒還好,喬毓可就抓瞎了。
一把七弦琴落到她手裡,彈奏出來的樂曲能令山河變色,儘管葛九娘早有準備,臉上神情也有些繃不住。
二娘好容易逮到這機會,如何肯放過,礙於張媽媽與葛九娘在,不好明說,便寫了譏誚她蠢鈍的首詩,悄悄丟到喬毓那兒去。
喬毓撿起來瞧了,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其實我不識字。”
二娘:“……”
喬毓又將那首詩交給張媽媽了:“這是二姐姐給我的,你看這是什麼意思?”
二娘:“……”
張媽媽看過之後,饒有深意的瞥了二娘一眼,又笑道:“沒什麼,二娘跟您鬨著玩兒呢。”
“哦,”喬毓笑嘻嘻道:“那我就放心了。”
琴棋書畫這種東西,絕非一日之功,葛九娘見喬毓不甚擅長,便沒有再糾纏,轉而說了些宮中規矩,又教些調香、妝容之類的雜事。
喬毓聰慧,於此道之間,倒是一點就透。
葛九娘名義上是來教導府中小輩兒的,但歸根結底,需要上心的也就是喬毓一人罷了,故而教導之時,不免格外偏心些。
其餘幾人心中不平,卻不敢宣之於口,隻有二娘隱忍不住,抱怨道:“九姑姑,六娘學得已經夠多了,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愛美,你是不是該多花些心思在我們身上?”
葛九娘微笑不語,點了酒暈妝的喬毓從她身側探出頭去,笑吟吟道:“二姐姐,我生的好些,略有瑕疵,也能遮掩。”
“至於你嘛,”她上下打量過二娘麵孔,若有所思道:“最好是換個頭。”
“……”二娘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僵了許久,方才咬牙道:“長幼有序,幾時輪到你教訓我了?”
喬毓湊過去,低笑道:“達者為先,我學得比二姐姐好啊。”
二娘氣恨道:“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
喬毓笑嘻嘻道:“總比蠢好吧。”
二娘被她噎住,勉強道:“我已經足夠努力了……”
“天哪,足夠努力也才這水準,”喬毓湊到她耳邊去,驚詫道:“二姐姐,你是傻逼嗎?”
二娘:“……”
……
第二天,二娘沒有再出現。
她病了,病的很嚴重。
具體症狀表現為:不想見喬毓;不想聽喬毓說話;以及不想知曉任何與喬毓相關的事情。
當然,對外公布的消息,還是說二娘受了冷風,須得靜養幾日。
“無情的病魔擊潰了二姐姐,”喬毓痛心疾首,感慨道:“恭喜病魔。”
不過這一回,她沒有再去探望,而是在恭賀過後,對著麵前的書法字帖發愁。
“既精於書法,又擅長丹青,還會彈奏古琴琵琶,溫柔端莊,賢淑宜家,”喬毓托著腮,憂愁的歎了口氣:“明德皇後這麼優秀,她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