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回歸(1 / 2)

() 是朱虛侯。

喬毓楞了一下,抬眼看他, 不知怎麼, 忽然覺得一股淡淡愁緒湧上心頭,像是這無邊夜色一般,靜悄悄將她淹沒。

她忽然落下淚來, 未經深思, 便脫口而出:“世南哥哥……”

朱虛侯聽得笑了起來, 恍若春風拂麵。

他又一次道:“走吧, 跟我回家去。”

喬毓腦子裡似乎有無數個人在說話,嗡嗡作響, 吵得她此刻也沒了思緒,隻是看著麵前這人, 心中卻覺親近非常,竟真的伸手過去,搭在了他的掌心。

朱虛侯神情中笑意愈深,一手提燈,一手拉著她, 緩步走到了遠處的官道上。

他身體不好,自然不能騎馬,此次出行,便是乘坐馬車。

除去最開始說的那兩句話, 他再也沒有開口,喬毓也是如此,二人沉默著登上馬車, 一路往朱虛侯府上去。

朱虛侯似乎早有吩咐,二人回去之後,便有人送了溫水與膳食來,他幫著喬毓洗了手,道:“餓了吧?去吃點東西吧。”

喬毓有些怔楞的坐到餐桌前,便見他已經遞了筷子過去,她伸手接了,低聲道了句謝,便慢慢的吃了起來。

午間的時候,她隻吃了碗麵,這會兒已經有些餓了,隻是精神上遭受的刺激太大,遠不像素日裡那般狼吞虎咽。

喬毓吃飯的時候,朱虛侯卻沒有動筷,有仆婢送了藥來,他略微吹了幾下,端起來,動作舒緩的喝了下去。

腹部的充實往往伴隨著困倦,更不必說喬毓已經在這種巨大的精神刺激之下度過了大半日,她吃飽之後,便情不自禁的打個哈欠。

朱虛侯領著她往客房去了,叫仆婢送了熱水來,先幫著她擦了把臉,又泡了泡腳,最後,才將她安置到床榻上邊兒,蓋上了被子。

“你太累了。”他聲音溫緩,道:“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也明天再說。”

喬毓的確覺得倦怠,聽他這般言說,也不做聲,眼睫緩緩眨了一下,終於合上,進入睡夢之中。

……

皇帝與喬家人雖叫朱虛侯去尋人,卻也不敢說是百分百能找到,隻是見他似乎心有成算,便默不作聲的遠遠跟著。

卻沒想到,他出門走了一圈兒,便直接將人找回來了。

昌武郡公目光有些複雜,遠遠瞧著朱虛侯領著小妹走,似乎是要往蕭家去,不禁有些忐忑,偷眼悄悄皇帝,道:“他這是……”

“小妹這會兒怕也不想見我們。”常山王妃頓了頓,道:“叫她冷靜一會兒吧。”

皇帝麵色沉靜,看不出半分端倪。

“人找到了就好。”衛國公歎口氣,道:“先回去吃點東西,再圖其他吧。”

……

喬毓這夜睡得並不安穩,合眼沒多久,便發起燒來。

朱虛侯對此似乎不覺意外,吩咐人去取了冰來,化開之後蘸水,幫她冷敷降熱。

皇帝與喬家人匆匆吃過飯,便往蕭家去,進屋一瞧,卻見喬毓小臉兒燒的通紅,嘴唇都有些乾裂,嘟嘟囔囔的,不知再囈語些什麼。

昌武郡公心急如焚,想要說句什麼,卻被衛國公先一步拉住了。

他輕輕搖頭,示意弟弟不要打擾朱虛侯。

朱虛侯似乎沒察覺到這幾人的到來,自冰水中擰了巾子,動作輕柔的搭在喬毓額頭,伸手去探了探她麵頰,察覺熱的嚇人,又開了方子,叫人去煎藥。

喬毓燒的有些糊塗了,睡夢中發出模糊不清的絮語,他便在床榻邊坐了,握住她手,靜靜的陪伴在側,渾然沒有招呼其餘人落座歇息的意思。

喬家人麵色複雜,皇帝神情沉靜,就近尋個位置坐下,無言的手在一邊兒。

仆婢很快送了藥來,藥氣在空氣中蒸騰,朱虛侯用湯匙盛了些嘗過,又仔細吹涼,一勺勺喂給喬毓了。

這或許是眾人所度過的最長的一夜了。

短短的幾個時辰,卻像是被拉得無限長,沒有人敢合眼,也沒有人做聲,隻靜默著守在一側,直到天光破曉,晨曦入戶。

喬毓的燒降下來了,額頭也不再發燙,隻是嘴唇有些乾裂,想來再過些時候,也會好的。

常山王妃隱約能猜到她昨晚是經曆了什麼,又是怎樣從死亡的邊緣,逃回到生的希望這一側的。

她站起身,便覺肢體似乎有些僵硬,略微活動一下,近前去,有些膽怯的道:“她,她還好嗎?”

勉強說完一句話,常山王妃的眼眶便濕了。

朱虛侯身體原就不好,枯熬一夜,眉宇間倦色沉沉,語氣卻仍舊溫和:“她很好。喬毓活過來了。”

衛國公與昌武郡公對視一眼,齊齊發出一聲安心與滿足的喟歎,常山王妃也是無聲哽咽。

皇帝枯坐一夜,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似乎也散了,倏然倚在牆邊,似哭似笑的捂住了臉。

“諸位且回去歇息,叫她在這兒些時候吧。”

朱虛侯的目光依次在幾人麵上掠過,又低下頭去,撫了撫喬毓發絲:“她也是人,也會覺得累,受了委屈的時候,也會覺得難過。不要把她當成堅韌剛強的喬妍,她叫喬毓,現在還隻是一個新生的孩子。”

眾人默然,倒沒有再說什麼,近前去看過喬毓之後,輕聲謝過朱虛侯,便轉身離去。

皇帝出了蕭家府門,便見旭日東升,日光和暖,隻是那光芒照在身上,似乎不覺得暖,反倒帶著淡淡的涼意。

“立夏,”他道:“阿妍她去的時候,是不是很怨我?”

立夏聽得微怔,旋即搖頭:“沒有。”

她神情中浮現出幾分回憶,徐徐道:“女郎不怨喬家,也沒怨過聖上。她說,當年的聖上與喬家,是合則兩利,就那樁婚事而言,聖上沒吃虧,喬家也沒吃虧,她怨不得您。至於後來那些事……”

立夏有些感傷,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女郎前兩次生產,聖上都不在身邊,皇太子與秦王出生將近一月,才姍姍來遲。聖上是主君,但也是她的丈夫,可是每當她需要聖上的時候,您都不在。奴婢們嘴上不說,心裡是替女郎委屈的。可她反倒訓斥我們,說聖上胸懷大誌,大局為重,並不是不在意妻小,她說,您有您的難處,她都明白。”

皇帝聽得默然,卻沒做聲,良久之後,終於點點頭,上馬離去。

……

喬毓再度睜開眼時,便見周遭一片明亮,似乎已經是白晝。

她喉嚨有些痛,眼睛也有些乾澀,轉著左右看了看,卻見近處無人,朱虛侯坐在窗前,低著頭,似乎正在翻書。

陽光照在他臉上,叫他更添幾分溫潤,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是柔和的,沒有攻擊性的,隻是靜靜坐在那兒,都叫人覺得安心。

世南哥哥。

她默默念了一遍心裡浮現出的那個名字。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朱虛侯抬頭去看,見她醒了,也不覺得吃驚,將書合上,起身到床榻邊落座,沒急著問什麼,而是取了杯溫水,喂著她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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