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而已,有什麼乾係,”喬毓笑了笑,又向陳敬敏道:“都是吃過酒的兄弟,彆為了這點事鬨的不高興,他父親想說什麼,他又管不到,因此埋怨他,便有些過了。”
陳敬敏能跟張三郎一道過來,顯然是與他親厚的,這會兒聽喬毓主動為後者開解,不禁笑道:“多謝大哥體諒!”
天色也不早了,空氣中似乎已經彌漫起淡淡的飯香味兒,幾人寒暄幾句,就此辭彆,各自歸家去了。
張三郎進門的時候,張夫人正打算叫人去尋他,見兒子自己回來了,又催促著去淨手:“阿娘叫人燉了黃豆豬腳湯,你最喜歡喝的,快來嘗嘗……”
張禦史哼了一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跑哪兒去野了?都沒跟家裡說一聲,不像話!”
張三郎擦了手,道:“我跟敬敏一塊兒去見大錘哥了……”
“她有什麼好見的?你爹剛彈劾完她,人家能給你什麼好臉?”張禦史橫眉豎目道:“趁早斷了來往了事!”
張三郎瞅了自個兒爹一眼,再想想大錘哥說的那些話,不禁搖搖頭,給自己盛了個豬蹄兒,抱著哼哧哼哧的開始啃,權當是沒聽見自家老子念叨。
張禦史見他這副情狀,愈發惱怒:“你這是什麼態度?”
“爹,”張三郎抬起頭來,油光滿麵,含糊不清道:“我真替你覺得臉紅……”
張禦史火冒三丈,抬手想要抽他,張夫人趕忙攔住,又勸兒子:“好好說話!”
張三郎哼了聲,便將喬毓前不久說的那些話講了:“都是人,我大錘哥還是你最看不上的女人,你瞅瞅人家的胸襟氣度,再瞅瞅你自己,嘖嘖嘖……”
張禦史聽得默然,久久沒有做聲,直到張三郎啃完第四個豬蹄,才道:“秦國夫人她,真是這麼說的?”
張三郎道:“我是你兒子,你知根知底,我是能編出來這種話的人嗎?”
張禦史喟然長歎,站起身道:“真是老了,不服輸不行啊。”說完,飯也沒吃,便離開了。
張夫人見丈夫如此,不免有些擔憂,想悄悄跟上去看著,卻聽兒子道:“彆理他。”
“他是忠臣,要清正,要剛直,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什麼事兒都想去說一嘴,隻圖問心無愧,可咱們呢?我小時候到書院念書都沒人願意跟我玩,背後罵我是小告狀精,阿娘你出門在外,多少女眷陰陽怪氣的擠兌?”
張三郎抱著他的豬蹄,有一搭沒一搭的道:“就他是忠臣,就他耿直,大唐就這一個禦史了,看我爹這勁頭兒,不當官兒了回老家去彈棉花,都能養活二百口人——常侍中不耿直嗎?鄭國公不耿直嗎?人家也得罪了那麼多人,逢年過節都沒幾個人登門?”
“彆這麼說,”張夫人歎口氣,道:“你阿爹是有些迂腐,可他沒壞心。”
“沒壞心卻辦了壞事,那才更叫人膈應,”張三郎哼笑著,舔了舔手指頭上的油,勸慰母親道:“叫他出去走走吧,吹吹風,腦子裡的水沒了,他也就醒了。”
第二日的朝會,仍舊有人彈劾喬毓,隻是這彈劾的人裡邊兒,卻少了張禦史。
皇帝登基幾年,早就將臣子們的心思摸透了,知道這些人不撞南牆不回頭,隻是沒想到,最愛較勁的張禦史卻成了啞巴。
他有些詫異,正在想今兒刮的是什麼風,不想張禦史卻近前一步,道:“臣有本啟奏。”
難道是打算最後再彈劾?
皇帝心頭微動,麵色卻如常,隻道:“講。”
張禦史今日仍舊是要彈劾,隻是彈劾的人不是喬毓,而是其餘人。
“此輩並非禦史,且無實證,便口出妄言,朋扇朝堂,合該問罪,”他取下頭頂烏紗帽,叩頭道:“臣心懷偏見,未經查證,便上疏彈劾,著實有負禦史之責,今日自請去職,望請聖上準允……”
皇帝素日裡最煩的就是這幾個清流禦史,脾氣又臭又硬,認準了的事兒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偏生他還要臉,沒法兒將人打發走了,這會兒見張禦史這個硬骨頭竟肯低頭了,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去職自然是不可能去職的,好容易這人轉性了,用著也順手了,怎麼能往外趕?
皇帝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又加以勸勉,令人張禦史攙扶起來,後者連聲謝恩,心悅誠服的回到了原處站定。
被他彈劾的幾個人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兒來,卻發現周圍人都走了,自己卻是僵立原地,一頭冷汗。
“怎麼回事?”有人顫聲道:“聖上竟不曾問罪咱們?”
“確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撿回一條命來,高興都來不及!走了走了!”
……
喬毓在家呆了兩天,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估摸著萬年那邊兒閱卷結束,便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哪成想人還沒走,就被衛國公叫住了。
“今晚太極宮有夜宴,咱們家都去。”
喬毓還沒說話,常山王妃便先自詫異道:“又不是什麼節氣,怎麼就有宮宴?”
“我也不知道,”衛國公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又鬆開,道:“許是聖上臨時起意?百官俱在,還叫攜帶家眷……”
喬老夫人笑道:“有人請客還不好?隻管去吃便是了。”
喬毓正抱著個桃兒啃,聞言道:“我怎麼覺得,今晚要出事兒啊。”
這話一說完,內室裡都安寂了三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轉到她身上去了,比探照燈還耀眼。
喬毓不自在了:“都看著我乾什麼?想吃桃兒自己拿。”
衛國公歎口氣,道:“小妹啊,你是不是又要犯錯了?還是說,已經犯錯了?”
“……關我什麼事,”喬毓呆了一下,委屈道:“我什麼都沒乾!”
常山王妃循循善誘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乾啊?”
“我打算……我什麼時候也不打算乾!”
喬大錘鬱卒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們怎麼都這樣!”
“那就沒事兒了,”常山王妃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欣慰道:“隻要你不搞事,這世道就很太平。”
喬大錘:“……”
我恨!
作者有話要說: 一隻無辜的大錘,即將路過老公和兒子聯手作案的事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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