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刺殺(1 / 2)

皇後無所畏懼 初雲之初 13109 字 8個月前

() 魏玄在這種如同能凝成實質的戀愛酸臭味中,度過了他有生以來最為艱難的半個月, 直到抵達冀州, 方才得到解放。

喬毓是第一次到這兒來,風物特產都不了解,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

相較於她, 皇帝戎馬多年, 其中幾次到過這地方, 又因為打算帶喬大錘到這兒來散心,早早就找人探看, 哪兒有好玩兒的好吃的,都是清清楚楚。

抵達冀州的第一天, 兩人便出去逛了大半日,直到暮色蒼茫,方才意猶未儘的回府,身後侍從拎著大包小包,恨不能進化出二十隻手出來。

魏玄忙了一整日, 腰酸背痛,眼睛發花,顫顫巍巍的走出州郡府邸,就見那兩人笑容滿麵、意氣風發的回來, 身上的粉紅泡泡一點都沒少,反而更多了,一顆心就好像是在油炸過一樣, 風一吹,就劈裡啪啦的變成碎片,四散在空氣中。

皇帝就跟沒看見這個人一樣,越過他進了門,還體貼的幫喬大錘掀了門簾。

喬毓良心未泯,拉住皇帝,向魏玄不好意思道:“你看這事兒鬨的,可真是……哪裡用得著我們,你就說話。”

“……”魏玄委屈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憋了半天,終於怒道:“我不乾了!你們都不急,我急什麼?!好像這天下是我的一樣!”

喬毓更不好意思了,連忙道:“這不是第一次到這兒嗎?我們就想著四處走走看看,了解民生與百姓疾苦,接下來才好對症下藥啊……”

“嗬嗬嗬嗬嗬嗬嗬。”

魏玄看著他們身後仆從提著的大包小包,發出一陣冷笑。

“好了,”皇帝拍了拍喬大錘的肩,失笑道:“阿毓你先進去,我跟他說會兒話。”

喬毓笑著應了一聲,與白露、立夏先進了門。

魏玄梗著脖子,一幅我還在生氣的模樣,皇帝忍俊不禁道:“彆氣了,朕有分寸的。”

魏玄與他相交多年,頗為了解,聞言麵色好看了些,語氣也和緩下來:“冀州豪強大族,便以喬家的冀州房與臣的族親、本地陳家、鄭家、張家為主,近年來這幾家彼此通婚,更是擰成了一股繩,長安委派官吏到此任職,往往都要先往這幾家拜會,否則,底下人便會推諉公事,陽奉陰違,冀州低階官吏的任用,往往也要經過這幾家的手……”

皇帝對此並不覺得意外。

士族之間彼此勾結,盤根交錯,最終將觸手伸到仕途官場,乃至於官官相護,把控一方,這是任何時候都難以避免的事情,無非就是程度高低,以及局勢是否已經到了糜爛的地步而已。

人活在世間,誰沒有個親朋好友,真的求上了門,哪裡能不加以幫扶?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田稅如何,商稅如何?”皇帝大步走進內室,往椅上落座,詢問道:“冀州府內有多少石糧食,庫房內有多少餘錢,水利、城牆、直道,可是年年維修嗎?”

“水利年久失修,這不隻是冀州,也是全天下的問題,”魏玄正色道:“臣查過冀州府庫賬目,現下庫中餘糧遠低於應儲備量,至於城牆、直道,雖也曾經維修,卻將冀州庫房中積蓄耗儘,再則……”

他語氣轉為凝重,繼續道:“就在月前,冀州已經第三次征調民夫服役了,且並未免除租調。”

皇帝聽得眉頭一跳,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修繕城牆、直道,用得了這麼多民夫嗎?”

“他們不是為官府出力,而是為世家豪族,”魏玄搖頭歎道:“不要錢的民夫,彆人樂得用個夠……”

冀州地處中原,人多地廣,富庶發達,局勢尚且糜爛成這樣,更不必說其餘地方了。

皇帝雖然也知道底下人屁股未必乾淨,但真的知道了,還是禁不住怒氣沸騰:前朝因□□亡國,現下才過了幾年?

這群人到底是忘性大,還是覺得皇帝死了也就死了,他們倒戈相向,還能繼續現在的富貴榮華?

“查!”皇帝冷冷的吐出一個字來:“查庫銀賬目,朕要知道錢都花到哪兒去了;查餘糧去向,朕要知道糧食都被哪些碩鼠吃了;再去查民夫都在為誰家服役,朕要知道,是誰在掘斷朕的根基!”

魏玄聽他語氣冷凝,便知是動了真怒,躬身應是,去同幕僚們進行商討,看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麼樣的措施才好。

今天出門的時候,喬毓摘了好些蓴菜,開水裡邊兒焯一下,再加點兒花椒香油,清新開胃,夏日裡極是可口。

她去廚房拌了兩盤出來,叫白露送一盤去給魏玄,另一盤卻端到了飯桌上,剛將筷子擺好,就見皇帝大步進門,眉宇間尚且殘留著幾分鬱色。

“冀州的局勢不好,你早該知道的,現下擺出這幅臉色來,卻沒意思,”喬毓略一思量,便猜到了三分,忍俊不禁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麼愁苦,也是於事無補,不如好生想一想,該如何解決。”

皇帝在椅上坐下,抬起眼簾,目光微動,靜靜的看著她。

喬毓撿起筷子,伸手遞給他:“如果是有人違法亂紀,禍亂國政,那就責令有司問罪,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如果是有世家豪族盤踞於此,害萬民以肥一家,那就將它連根拔起,打落深淵;如果是官府推波助瀾,政令不通,那就處置州郡長官,聖上自省反思……”

她笑了笑,道:“不同的緣由,有不同的處置方式,聖上要做的是掃尾,而不是為已經發生的事情生氣,跟個吃醋婦人一樣,甩臉子給彆人看。”

皇帝原本還麵色肅然,聽她說完,神情便重歸平靜,臉上甚至於添了三分笑意,撿了一筷子蓴菜吃,咽下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喬毓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悶悶道:“有這麼好笑嗎?我覺得自己說的很正經啊。”

“是很正經。”皇帝笑完,又抬眼去看她,目光深深,似乎有萬般柔情湧動:“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天子更是如此,早先做秦王時倒是還好,到了後邊兒,敢同我說真話的人卻少了。也隻有你,敢說彆人不敢說的,勸彆人不敢勸的……”

他低下頭,看了自己掌心一眼,再次抬頭時,眼眶卻微微濕了:“阿毓,你還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喬毓聽他說的真摯,心頭不禁一動,筷子撥弄一下碗裡邊兒的涼粉,抬頭笑道:“日子還長呢。”

窗外的日光和煦,皇帝的目光卻比那陽光還要溫暖,他心裡忽然湧出一股柔意來,情不自禁的低下頭,想親一親自家可愛的喬大錘。

喬毓滿臉嫌棄,一巴掌把他拍開了:“一嘴油,離我遠點!”

皇帝哈哈大笑,捉住她手腕,“啾”的一聲,在她手背上親了一口。

“討厭不討厭啊你!”喬毓趕忙在他衣袖上擦了擦,順嘴埋怨一句。

“是很討厭,”皇帝含笑看著她,道:“但是也真的很喜歡你。”

……

魏玄剛出長安,冀州的豪強大族便得到了消息,各自準備之餘,又往魏家和喬家去打探風聲。

畢竟這兩家在長安都有關係,一個背靠當朝宰相,一個依仗明德皇後,相較而言,陳家、鄭家和張家隻能算是地頭蛇,在魏玄麵前,根本就說不上話。

魏家的家主年約五十,論輩分,魏玄還要稱呼他一聲堂兄,他們的祖父是同胞兄弟,血緣關係還不算遠,或許是因為這緣故,魏家家主的底氣也格外足。

“武德年間,朝廷難道沒有派遣天使到這兒來巡查嗎?還不是平安無事的過去了,”他自信滿滿道:“此次是我堂弟前來,更不會出什麼意外。”

陳家的家主便要謹慎許多:“聖上跟太上皇,畢竟是不一樣的,他更年輕,也更銳意進取……府庫裡邊兒的錢糧數目,可不太好看。”

喬家冀州房的家主,輩分與喬老國公相當,不是彆人,正是當初在長安,險些被喬毓罵的半身不遂的那位三叔。

或許是因為見識過喬大錘的威力,他心裡總有些不安,環視一周後,埋怨道:“我當初就說,事情做得有點過了,一旦鬨大,誰都沒好果子吃!”

他身上原本是有官職在的,隻是因為跑到長安去為喬四郎求情,皇太子一句話扔過去,他頭頂的官帽就沒了。

對於喬家家主而言,官帽子丟了還沒什麼,更要緊的是,他在冀州風光無二的生活,也就此宣告終結了。

說起豪強大族,整個冀州也就隻有那麼幾家,陳家、鄭家、張家都是地頭蛇,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蹦躂幾下還行,離了冀州,誰會買賬?

但喬家就不一樣了。

那是長安十六衛之首,是明德皇後的母家,是皇太子與其餘皇子公主的外家,除去皇家,誰敢說能壓喬家一頭?

魏家雖然有魏玄這個宰輔作為依靠,但卻從不敢在喬家人麵前擺譜兒,他們都不敢,其餘幾家就更不敢了。

一直以來,喬家家主在冀州,都是說一不二,土皇帝一樣的存在,可就是因為去了一趟長安,被皇太子擼了官,這才叫其餘幾家人發現,原來冀州房的喬家人根本就不被主家在乎,外強中乾,紙老虎罷了。

破船還有三千釘,畢竟還有同一個祖宗,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但從前的優待,自然是沒了,連帶著喬家家主說話,也沒從前硬氣了。

“你現在想起來後悔了?當初那麼乾的時候,你可是舉雙手讚同的。”

張家家主冷笑一聲,拿眼角刮了他一下:“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會兒再推三阻四,可就沒意思了。”

喬家家主麵色漲紅,半晌沒說出話來,魏家家主也不喜歡他剛剛說的話,皺著眉看他一眼,語氣不善道:“聽說秦國夫人也跟魏相一起來了?論輩分,她還要喚你一聲三叔,你能保證她不生事嗎?”

喬家家主還沒來得及說話,張家家主便發出一聲嗤笑:“魏兄,你是不是忘了,他頭頂的官帽是怎麼被擼掉的?”

其餘幾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空氣中充斥著快活的氣息,喬家家主心頭火起,卻也不想廣泛樹敵,勉強壓製著怒氣,哂笑道:“笑吧笑吧,你們儘管笑!她連我的麵子都不肯給,難道就會搭理你們?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這顯然戳到了另外幾人的痛處,那笑聲戛然而止,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他們的臉上都顯露出幾分擔憂與不安來。

“有魏相在,想來不會有事,”魏家家主強打著精神,勉強笑道:“一個丫頭片子罷了,能做些什麼?彆自己嚇自己。”

他嘴上說的硬氣,但其餘幾個人卻無心附和,若是秦國夫人沒有找茬兒,那自然是好事一件,但若是她主動生事,造就出的後果,卻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

冀州的問題一旦暴露出去,一大家子都要受到牽連,他們不可能將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一個可能性上。

“魏相與秦國夫人既然到了,我們總該儘一儘地主之誼,”最後,張家家主徐徐道:“如若他們肯鬆口,收些財物美姬,皆大歡喜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如若不然,我們就要想想彆的出路了……”

幾人麵色各異,心緒卻同樣沉重,彼此對視一眼,沉默著結束了這次小聚。

……

喬毓收到魏家人送來的帖子時,尚且有些詫異,略微一思量,又覺得沒什麼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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