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孚?
皇帝不了解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但他隻需要了解喬大錘就夠了, 這會兒一看她那副神情, 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
“大錘啊,”他勾畫完最後一筆,左右看了看, 見自己畫眉功力未曾衰減, 這才道:“你再敢拿自己知道的那點事取笑我, 我就告訴你姐姐, 說你又在外邊兒惹事了,你看她揍不揍你。”
喬毓給嚇了一跳, 忙叫道:“姐姐才不會聽你的!”
皇帝發出一聲冷笑:“那咱們就走著瞧。”
喬毓心虛了,瞅他一眼, 心不甘情不願道:“南孚這兩個字不合適,算了吧,以後不提了。”
皇帝屈指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下,站起身道:“宮裡還有諸多政務,我這便回去了——外邊兒冷, 你彆出去送了。”
喬毓笑著推開窗戶,目送皇帝挺拔身影離去,眉宇間皆是柔情。
那場鵝毛大雪落了一夜,人走出去, 積雪能沒到小腿,侍從們正在院子裡清掃,還有人正架著梯子, 往院中那幾株青鬆枝乾上懸掛紅色綢花。
喬毓趴在窗邊問:“掛這個做什麼?”
侍從們笑著答道:“還有半個多月就是新春了,掛這個添添喜氣,往年裡都是過了臘月二十五再掛的,隻是昨夜這場雪好,國公夫人說瑞雪兆豐年,便叫趁早安置上了。”
辭舊迎新,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
喬毓輕歎一聲,回首這大半年,心裡著實感慨,正待將窗戶閉上,卻見喬老夫人身邊的趙嬤嬤來了,提著食盒入內,笑眯眯道:“老夫人吩咐人做了紅糖餑餑,叫我送幾個過來,四娘趁熱吃。”
喬毓心頭暖洋洋的,將那紅糖餑餑掰開,就嗅到裡邊甜津津的香味兒了,幸福滿滿的咬了一口,道:“真好吃!”
“四娘小時候就喜歡吃這個,”趙嬤嬤看她這神態,眉宇間多了幾分回憶之色,慈愛道:“那時候都是老夫人親自做的,隻是這會兒上了年紀,隻能將這些事情交給彆人了……”
喬毓笑著接了下去:“這些不是阿娘做的,但對我的關愛之情,卻一點都不比從前少。”
趙嬤嬤歎道:“兒行千裡母擔憂,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呢。”
喬毓沒見過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卻見過將親兒子視如糞土的父親,想起現下不知何在的三弟趙德言,臉上的笑意微微斂去幾分。
趙嬤嬤沒注意到她這神情,又說了幾句,便回喬老夫人那兒去了,喬毓慢慢將麵前幾個紅糖餑餑吃完,嘴裡邊兒是甜的,心裡頭卻泛著苦。
她知道趙德言的結果,卻不知道那過程究竟如何,更不必說那所謂的結果隻是頡利可汗被忽悠瘸了,可沒說趙德言風風光光回到大唐,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天氣一冷,人就不愛出門,長安繁華富麗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塞北這樣的苦寒之地了,無論是邊民還是突厥人,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絲毫沒有出去兜個風的意思。
也是因此,兩下裡消息的傳達都受到了直接影響,而喬毓心心念念、擔心不已的三弟趙德言,這會兒正坐在頡利可汗的王帳裡,饒有興致的轉著自己手裡的烤肉簽子。
“骨都林沒有來,對吧?”他看著麵色陰沉的頡利可汗,語調輕快的道:“名義上的突厥共主,卻連底下的小部落族主都管束不了,也難怪突利一直對你陽奉陰違,屢有不敬……”
頡利可汗慢慢眯起眼來,盯著他,語氣不善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隻是覺得匪夷所思,”趙德言並不畏懼,坦然道:“大唐奉行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主至高無上,統禦萬方,可你們突厥……”
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誚。
“我處置不得突利,還處置不得你這等唐朝降臣嗎?!”頡利可汗勃然大怒,摔杯道:“即刻將此人押下去,斬首示眾!”
左右衛兵旋即近前,押住趙德言肩膀,便將人往外拖拽,他也不怵,反倒笑道:“我以為可汗有變革求進之心,不想竟怯懦至此,罷罷罷,便當是我高估了你……”
“且慢!”頡利可汗止住衛兵,臉色陰晴不定道:“突厥是引弓之民的後代,部族林立,如何能與大唐相較?我固然有意加以整改,卻也難以落實到實處去。”
趙德言聽他語調遲疑,目光中卻隱約閃過一抹貪婪與向往,便知此事已然定了五分,笑道:“可汗何必自輕?昔者秦孝公在時,秦國為六國所鄙,後者重用商鞅,變法圖新,而後方才有始皇帝掃**,可汗雄心壯誌,焉知做不得秦孝公?”
頡利可汗早就向往大唐政體,更向往如同唐天子一般臂指天下,莫不景從的權柄,現下這心思被人說中,不免意動神搖,按照自己從漢人那兒聽來的舊例,起身施禮道:“請先生教我!”
趙德言趕忙將他攙起,回禮道:“願為可汗效犬馬之勞!”
……
既是到了年關,朝廷也就這一整年的發展變化加以歸納,對於地方州郡長官或賞或罰,不一而足。
就前兩年而言,貞觀三年無疑是變革最多,影響也最大的一年,好在最終的結果是圓滿的,任誰也說不出什麼怪話來。
皇帝登基之初,大唐甚至不到三百萬戶,人口也是剛破千萬,到貞觀二年,戶數升至四百萬,人口也到了一千五百萬,但到了貞觀三年,此前的善政發酵,又有政令補貼,戶數一舉突破五百五十萬,人口更是達到了兩千兩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