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買下宅子雖和這邊一起兩戶並做了一戶,但李老太太口裡卻愛叫那邊為西院,也好區分。
賓客都送走了之後,白氏和李家的三位姑太太手腳麻利地收拾院子,剩菜分予一些人帶走。
桌椅板凳碗筷盆碟這些自是明日再去還。
孫氏受累了一天,現下歇下來,就靠在炕上的枕頭上養神。
老太太久未吃過大葷,今日辦著喜事,多貪了幾口,胃裡不免有些脹得慌。
白氏給泡她了一杯濃濃的茶端過去,孫氏端著喝了幾口,倒解了不少膩。
過了半晌,孫氏想起來似的問:“西院那邊怎麼樣了?”
大姑太太正要開口,不妨被三姑太太搶了話。
隻聽見一個利索爽朗的聲音回道:“好著呢,我方才送了些吃的過去,那小姐身邊的丫鬟還謝我來著,一副懂事好說話的模樣!”
大姑太太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隨後轉過頭來看著孫氏,撇撇嘴,語氣有些不陰不陽:“我可瞧著了,侯府裡出來的小姐那派頭就是大!我可數了數,跟著嫁過來的下人都有十來個,倒比咱家主子還多,且那些可都是伺候她一個的。”
這是明著拱火挑唆呢。
聽了這話,果真見李老太太和白氏的臉都不那麼好看了。
三姑太太可不怕她大姐,隨即反刺了一句:“人家身邊就是伺候的人多又怎麼了,又不讓大姐養,大姐單看見人家奴仆多,卻沒看見那滿一院子的嫁妝,人家小姐不缺那幾個錢,咱們要巴巴跑去說她不該,才顯得眼皮子淺,沒得叫人笑話呢!”
大姑太太叫三姑太太諷刺眼皮子淺,氣得差點跳起來罵人。
白氏聽了幾個來回,這才施施然出來插個話,打斷她們,笑說道:“什麼小姐姑娘的,既嫁到我們家來了那便是一家人,是你們的侄兒媳婦,大妹小妹叫她的名兒就行。”依舊是一副溫柔賢惠的模樣。
話頭一斷,兩位姑太太也不好再吵。
孫氏卻是在想,不知那位侯府小姐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日後好不好管教,若以後仗著身份騎在則兒頭上可就不好。
看來明兒個得好好看看,也得壓她一壓,彆叫她仗著家世囂張了。
明日新人要見長輩敬茶,孫氏就沒留三個女兒在家留宿,揮手讓李保德送三個妹妹出去。
幾位姑太太都住得不遠,套個車左不過半個時辰就能到家,方便得很。
白氏給三人都裝了些乾淨沒動過的肉菜,叫她們帶著。
人都有了,白氏又伺候了孫氏洗漱,等老太太歇下了才自回房。
熄了燈後,旁邊躺著的李保德不到一刻鐘就鼾聲如雷,白氏卻怎麼都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
心中總想著西院那個剛進門的侯門小姐。
這麼些日子了,白氏雖一直耳裡聽著口裡說著侯門兩個字,知道那是貴門,高不可攀,但到底怎樣個高不可攀怎樣個金貴卻沒有具體概念。
若不是有了個意外,她們這等人恐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那樣的人家的。
有句話可是說得死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話很不假。
係著紅綢繩,一抬抬流水似的嫁妝,當打開了給眾人看的時候,白氏眼珠子都不會動,移不開了,隻睜得大大的。
她從未見過那麼多寶貝。
玉器花瓶,各種擺件兒,各色首飾,紅色翡翠綠的瑪瑙白的珍珠……那些東西,閃閃的光晃著人的眼睛疼。
更有整箱整箱的綾羅綢緞錦衣華服。
再看坐在床上的人,穿著一身華貴奪目的喜服,亦是白氏從來沒見過的料子,嘴裡隻說得出一個好字。
好東西,不識貨的也能知道。
蓋頭揭開的時候,是白氏第一次看見顧青瓷的相貌。
那時白氏竟有些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白氏住在城西幾十年了,市井坊間的姑娘她見得太多,大多數是普通的,也有個彆出挑俏麗的,不管長得如何,十來歲的姑娘總歸都是鮮嫩的。但是,那些女子再如何出色,如今看來,就是千百個加起來,怕都比不得眼前這位分毫。
單單一眼,終於叫白氏品出了些侯門貴族和普通人家之間天塹般的差距。
人坐在那裡,臉蛋冷冷,滿身的金貴矜驕之氣。
那是金銀富貴窩才能養出來的嬌貴人。
明媚的臉蛋,即使沒全然長開,都可預見將來的絕色姿容。
白氏看得心驚。
白氏何嘗不虛榮,她心底也得意於兒子攀附上一門顯貴嶽家,因為這會給家裡帶來無數好處。
可是現在她卻有些擔心了,那位顧小姐看起來不是好性子的人,若是管不住她,彆說占便宜,可要叫人反騎到頭上。
白氏自己是當媳婦的,是服侍婆婆過來的,心中自然認為顧青瓷也當恭順服侍自己,理應聽話,受自己的調教。
在李成則還沒娶妻的時候,白氏就是如此認為的,就算後來得知侯門千金要嫁過來,她也從沒改變過這種想法,不覺得自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