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瓷不是個能受欺負的,故而先問她年齡,再這般說。
博了人麵子叫人下不來台。
旁人還來不及開口,顧青瓷就轉頭對丫鬟道:“玉釧你去拿副紙筆過來。”
玉釧立馬去了,很快過來。
將東西遞給顧青瓷。
顧青瓷將雪白的紙鋪在桌上,提起筆唰唰唰寫了一行字。
然後呲地一笑,將紙疊起來丟過去給趙寶寧,道:“我家住這裡,我等著趙小姐的帖子呢。”
趙寶寧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些。
顧青錦頭疼,自己這位堂妹不是什麼好性子,然趙家上門是客怎好得罪,於是立馬開口打了圓場,轉了個話頭,道:“乾坐著沒趣兒,不若咱們來玩射覆,正好我那裡新得了個壇梅子酒,喝著極是爽口卻不醉人,正正合適。”
七姑娘應和了幾句說好,趙寶安也說好。
顧青錦就讓丫鬟去拿梅子酒了。
所謂射覆其實是行酒令的一種,射就是猜的意思,覆便是覆蓋。
這遊戲不論男女,都是常玩的,早先還有書就記載了分曹射覆的典故。
最早的射覆機人簡單,乃取一物至於盆中或甕下,著人來猜。
後漸漸花樣多了起來,不過也不算複雜,就是變得文雅詩意了些而已。
眾人分成幾組,覆者用一句詩文成語或典故來隱寓一樣東西,射者來猜,然後也用隱寓該事物的另一詩文成語和典故等揭謎底。
猜中了,覆者罰酒,錯了自然是射者。
如此大家都玩了起來,幾位姑娘身邊的丫鬟也都來湊了個趣。
又都壓了彩頭,顧青瓷丟了個玉鐲子過去。
有女客在,不好讓人多吃太多酒,遂丫鬟取的都是最小的杯子,又端來了各色點心和小菜。
姑娘們在花廳熱熱鬨鬨玩了起來。
顧青瓷今日運氣不錯,連贏好幾次。
顧青婉向來自詡才女,驕傲的跟什麼似的,今日奇了,接連在趙家小姐那裡輸了好幾把,且她輸了還沒一點不愉快,反而還跟趙姑娘更要好了。
竟一點都不像她的性子。顧青瓷心中嘀咕,回來就把這事告訴了二太太。
二太太絲毫不奇怪,眼皮都沒抬一下,隻道:“我的傻姑娘,你道趙夫人今日上門做甚,人是來給家中兒子想看媳婦的,你四姐姐比你大一歲,大太太老早開始私下看人家,趙夫人非第一次登咱家的門,什麼意思各自心知肚明,隻是沒定下前不好戳破。顧青婉隻比四丫頭小兩個月份,你說她為何對趙家姑娘熱絡?不就是瞧上了趙國公府的門庭,想著高攀呢。”
顧青瓷這才恍然,道:“我說她今日怎這般不對勁,原來是想嫁人了。”
二太太失笑搖頭,“你好歹都嫁了人,怎還這麼不張事,那個倒是滿心滿眼都是心窟窿,你啊,卻是個缺心眼。”
顧青瓷嬌聲在二夫人身上鬨了一陣。
果然就如二夫人說的那樣,大太太和趙夫人的確是在相互考察。
三天後,趙家給顧府下了帖子,邀人去趙府彆院賞梅。
大夫人也不好獨帶自己的四姑娘,家中沒嫁的幾位以及顧青瓷都帶上了。
顧青瓷私下對二太太說:“怎麼梅花就開了啊?天又冷,昨天還下雪了,倒不如窩在家中舒服。”
二太太哭笑不得,“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憨貨!”眼下趕上這個機會,二太太是一千一萬個願意讓女兒去,女兒嫁的不好,來了娘家才能得見幾位貴客,在那李家,真就不會有人邀她玩。
兩日後,一大早,大太太帶著四姑娘五姑娘七姑娘和顧青瓷坐馬車去了趙府彆院。
原就是去看個雪賞個梅的事兒,到了彆院,果然景致極好。
趙家自然不是單獨請了顧家,另有許多彆家的太太小姐們,連帶趙家的幾位少爺都在。
是以熱鬨極了。
因著有大人在,年輕人就沒那麼多計較,相互見了禮。
隻顧青錦看了趙家公子一眼,兩頰有些微微的薄紅。
顧青瓷心道果然是在相看。
玩得好的找玩得好的說話,京城就這麼大地方,又時常這家詩會那家文會的,都是熟麵孔,少有誰不認識誰的。
顧青瓷跟著顧青錦顧青妙在一起,顧青婉去了彆人那裡。
姑娘們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題就多了。
顧青瓷就聽她們近旁的幾位小姐在討論著什麼“周報”。
她一頭霧水,於是就問顧青錦。
顧青錦低聲跟她解釋:“周報是最近新出來的一種邸報,上麵登了一篇筆名叫‘黃粱一夢’的人寫的,很是好看,眼下剛出來兩期,賣的很好,六妹妹回頭若得空,可買來看看。”
顧青瓷聽完心裡更加好奇,她也是愛看話本的,以前都是偷著看,上次不小心被李成則發現,人就不許她看了。
早梅雖開了,但畢竟沒有晚梅那樣鬱簇鮮豔。
顧青瓷看了一陣就沒了興致,在席上吃了些熱茶點心,就四處溜達。
一會兒到了彆院外頭,見著一位穿著大紅色的姑娘和幾匹棗紅色的馬兒在玩。
她就上前與人答話,說著說著,那姑娘就邀顧青瓷一同去溜馬
顧青瓷一想,左右都是出來玩,院子裡也沒她什麼事兒,就答應了,隻讓玉珠回去跟大太太說一聲,就同那紅衣服姑娘一人騎著一匹馬,高高興興走了。
卻怎料,這就出了事。
消息傳回顧府,二太太差點沒暈過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小子結結巴巴又說了一遍:“六姑娘從馬上摔下來了,摔斷了腿。”
*
顧青瓷被送回來的時候,人是暈過去的,腿上打了板子包著。
二太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太太親自過來賠罪,拿了許多藥材補品。
隨後同二太太進了內屋,大太太才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是顧青瓷和趙夫人的侄女一同騎馬,卻撞見趙三少爺同顧青婉私下見麵。
那三少爺會些功夫,聽見些動靜,恐是心中有鬼,隨手摘了隨身玉佩飛過去,驚了顧青瓷的馬,馬兒狂奔,後將顧青瓷摔了下來。
“那個賤蹄子,寡廉鮮恥的東西!”二太太睚眥欲裂,又是顧青婉害她女兒。
大太太隻比二太太更恨,那趙三少爺原是替自己女兒相看的。
看今日那情形,兩人怕不是第一次見麵。
同二太太說了許久話,大太太才離開。
當時,顧青婉慌了一下後就鎮定下來,她覺得自己沒做什麼。
不承認自己同趙公子有什麼,隻說是賞景中無意遇見的。
都是有臉麵的人家,真說出男女私會可是闔家丟臉的醜事,故而當時大太太和趙夫人把這一茬略過,隻說馬兒意外受驚。
隻是這說辭不堪多想,那二人若心中沒鬼,隻單純意外碰上,趙三少爺何故會那般緊張,竟慌得出手打傷顧青瓷的馬。
大夫來包紮好顧青瓷的傷後,大太太就帶著姑娘們丫鬟小廝離開了。
生了一肚子氣。
知道顧家和趙家這親是結不成了。
而李成則那裡,是到了第二天才收到消息。
他的小妻子,出門玩一趟,摔斷了腿。
問明白無大礙之後,也顧不得其他,立即跟著顧府的下人一起過去了。
李成則有些頭疼,心裡歎氣,怎麼這般能鬨騰。
又想著,骨頭折了,那丫頭肯定又哭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