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磐磐看到那道身影一晃, 轉瞬她就找不著了。
因為人實在太多,過節可不就是圖一份這熱鬨麼。
若非那身影她實在熟悉,她的眼神兒又不錯,她可能會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
她有種感覺,皇上一定是來找她的。
可是, 顧磐磐好擔心, 她上了畫舫, 那他還怎麼找她。
顧磐磐就在原地磨蹭起來, 她抬頭假裝看天,墨色的眼珠子實際卻是在轉向左右, 一直在觀察皇帝的身影還會不會再出現。
喬慈衣還以為顧磐磐真的在看天, 也抬起頭, 她是最喜歡漫天的星輝, 從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喜歡。
今夜的霄漢美極了, 如墨綢般, 有些地方還泛著一種深邃的藍,數不清的星辰散布其上,如綴珍寶,純淨而恢弘的華麗。
但顧磐磐看了一會兒, 還是沒見皇帝的影兒, 隻好帶著娘親先登船。
母女兩人坐在窗邊, 喬慈衣低聲道:“我將當今陛下登基的時日算了算,他的皇後當是命在天府,磐磐, 你看今夜天府星大熾,說不定是要出皇後了。”
顧磐磐微微一愣,頓時笑得有兩分狡黠,她將自己的臉蛋往前湊,道:“娘親,你看看,我這張臉的氣運怎樣?”
喬慈衣順勢捏了捏女兒的臉蛋,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塊肉,她真是愛到心尖尖上,說:“我對相麵沒有研習。”
不過她也清楚,她和顧磐磐的五官雖相似,但兩個人脾性,心態,經曆的不同,會從內心透射到表情和眼神,就是說,哪怕她們長得再像,相麵之人,也絕不會說她們命途相似。
顧磐磐想了想,好奇地又問:“娘,你說的那個天府星,在哪裡啊?”
喬慈衣就指給女兒看:“磐磐能找到南鬥的位置嗎……”
今夜星空格外璀璨,星星太多了,顧磐磐覺得好多星星都很亮,看不怎麼懂,就不看了,隻是在母親耳邊說:“娘,其實你的女兒就是你說的天府星。”
喬慈衣反應了一下,什麼意思?難道磐磐是說……
顧磐磐索性更直白,說:“娘,我要當皇後了。今日,皇上都派人到國公府裡宣讀了詔書。”以後,她會保護自己的娘親,把娘親接進宮裡,絕不讓蓮藏教的人帶走娘親。
喬慈衣先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雖然她知道有容定濯做後盾,顧磐磐一定能嫁得好,可她也沒想過,顧磐磐竟能當皇後。
隨即想到容定濯現在的地位,又覺得不奇怪了。
她立即問:“磐磐,你想進宮嗎?”喬慈衣最關心的是這個。
顧磐磐在自己娘麵前,也顧不上不好意思,她誠實地點點頭,她也不知是幾時開始,就總是會不由自主想起陛下,會在意陛下對她的看法,她覺得自己是想經常見到陛下的。
不過也有不好的,就是不能每天見到爹爹。
喬慈衣一下就懂了,也難怪,她立即就回想起那位皇帝陛下。
當今皇帝的那容貌,生得可真是好啊。是一種照人雙目,叫人難以忽略的男子之美。她想到皇帝那冷雪冽霜般的氣質,那雙如描似畫,深如淵海的眼睛。還有一開口,那分沉穩與氣度。
那樣一個人,即便沒有天子的至尊地位與滔天權勢,也是能叫少女們迷戀的。
因此,喬慈衣對於女兒的心動,是能理解的。可就是不知皇帝對磐磐,是純粹出於政治考量,還是有些情愫在,她立即擔憂起這個來。
喬慈衣就又問了些情況,正和顧磐磐說話,她才發現,容定濯居然也上了這畫舫。
可這時,畫舫已慢慢離開了河岸……
顧磐磐也很詫異,她站起來,看著不知幾時上船的容定濯,道:“爹爹?”
她不知道父親也要來的。
顧磐磐當然是想讓父親和娘親破鏡重圓,但她也看出來,娘親失憶後,就沒有這個意思,她也不想強迫娘親。
在顧磐磐麵前,容定濯是個矜重的父親,自是淡淡朝喬慈衣頷首,說:“喬夫人。”
喬慈衣為了不讓女兒操心,心下雖是腹誹頗多,麵上卻也不露,陪著容定濯演戲。
***
顧磐磐被冊立為皇後這件事,才半日,果然在京中掀起大波瀾。
先是太皇太後,怒得在慈壽宮裡竟摔了玉梳子。皇帝發這個立後詔書,當然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偏偏她不能明著站出來反對。
而立後詔書一下,當然要告示百官,等正式大婚的時候,還要昭告天下萬民。
這樣大的消息,到了晚上的時候,自是已在大允的貴族圈子傳遍。
那些曾經傳過顧磐磐與邢燕承結緣的人,此刻簡直無地自容,難怪容相直接就給否認,原來女兒是要進宮,有更大的機緣。
至於皇帝為何要將立後詔書放在七夕,也引來一些人的猜測。聯想到顧磐磐在宮裡做過女醫,女人們難免想到,是皇帝早就看上了顧磐磐。
邢燕承當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很少飲酒的他,竟也留在春溫堂裡飲了不少。
他正要離開藥館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女子,她走向他,聲音是她熟悉的:“燕承。”
邢燕承眸子微眯,問:“公主為何還未回禹國。”
滕今月答:“我好不容易來到大允,想再多待一段時日,多看看這邊的風光,回去了,再出來就不容易。”她沒有離開大允,她舍不得邢燕承,快出大允的時候,又悄悄返回了上京。
今天是七夕,彼此有情的男女私下見麵的不少。滕今月當然也想和邢燕承在一起,她就挽住邢燕承的手臂,大著膽子將頭靠在他肩上,說:“燕承,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過。”
滕今月已知道顧磐磐要進宮做皇後的事,她知道,此時的邢燕承心中必然是極為失落消沉,正是她幫他療傷,親近他的最好機會。果然,她發現邢燕承居然喝了些酒,且喝得不算少。
邢燕承慢慢推開滕今月,說:“公主該回禹國了。我今晚還有事,得先走。”
滕今月心裡很是不樂,一談感情,邢燕承就要走,她便攔住他,說:“燕承,我來是想提醒你,當今皇帝是個有壯誌又有手段的,怕是借著今秋武舉,又要撤換一大批人,若是任由皇帝繼續下去,他一手栽培的武將,勢必將漸漸取代屹立多年的武將世家,邢家會越來越難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