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兄弟都離開,邢太尉既似對身邊老仆說話,又似自言自語,道:“老夫當年是太宗文皇帝最得用之人,當今皇帝那會兒還未出生。老夫在戰場殺過人比皇帝見過人都多!邢家鎮守兩道國門,連太宗文皇帝都要倚仗老夫,隋家這小兒,藐視老夫,猖狂至此,老夫已忍了太久。”
邢太尉目光森然,他一生風雲際會,眼見太宗崩,真宗崩,他依舊身強體健,活得好好,成為武將中第一人。
老來卻是先遇到一個容定濯弄權,想要崇文抑武,推動文人掌軍,不啻於打他臉。又遇到一個隋祉玉,更是想奪走他邢家兵權,讓他如何容忍。
那老仆連聲道是。
邢太尉又道:“去鴻停館看住那月摩國來喬氏,隻要有機會就將其捉走。隻要那女人與皇後在我手中,容定濯不足為懼。”
老仆覺得邢太尉有些托大了,容定濯那樣深沉狠厲,迷戀權勢之人,豈能被女人所左右?但邢太尉有令,自是趕緊去傳令。
***
隔日清晨,伴駕眾臣早早來到江岸,列隊等待帝後登舟。
隋祉玉帶著顧磐磐登上禦舟,顧磐磐先去了艙內,他則站在船頭。
隨著禦舟駛出,朝霞金暉照在隋祉玉身上,清風吹動衣袍,他抬眸望去,便見湛湛無垠天際之下,山巒巍峨,水澤千裡。
號角一聲聲吹響,在層巒中回蕩不絕,讓人想起邊塞征戰角聲,是否也是同樣雄渾蒼涼。
麵對這般廣闊如畫江山,任何一個有誌男人,都要激出血性,何況是流著天家血皇帝,自是胸意澎湃。
隋祉玉與許多人不同,越是情緒起伏,一雙眼越是平靜深沉。就像是捕獵獵人,而帝國權力就是隋祉玉獵物。
顧磐磐久久不見皇帝進艙裡,走出來看著他背影好一會兒,才走過去,道:“陛下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
隋祉玉側首看向顧磐磐。冰冷眼裡立即就有了一些溫情,讓他眼睛猶如冰湖漫上星光,叫人望之即醉。
顧磐磐覺得,她喜歡皇帝,最初大概就是因為他這雙眼睛。
隋祉玉笑道:“朕在想,上江苑很美。這大允河山,還有很多地方比這裡更美吧。”
顧磐磐知道皇帝書讀得多,去過地方卻不多,立即道:“是,臣妾去過印象最深地方叫孟峰峽,瀑布滾滾,奔騰湧動,那撞在石岸水花也像是漫天煙霞,不是最美,卻是最壯觀。”
隋祉玉聽了,道:“以後有機會,朕與磐磐一起去看看。”
“真可以?”顧磐磐有些驚喜。
隋祉玉頷首。兩人又站在一起說了好一陣話,才入了艙內。
抵達目地青行山,帝後一起下了舟,臣子們也從其他舟上登岸。
顧磐磐是不打獵,但她喜歡騎馬,尤其是看到這樣遼闊草甸,遠處森林,聽說還有山裡還有海子,就也想跟著皇帝一起進山去。
但是,她剛看見獵了一隻獐,顧磐磐又覺得太血腥,說是不去了。據說猞猁、野豬、更深山中有虎豹。皇帝自然讓顧磐磐回去。
顧磐磐、邢覓楹等女眷就留在青行山外圍騎馬玩耍,看著隋祉玉帶著眾人進了青行山脈。
顧磐磐太喜歡這處,催著小棗縱蹄飛奔起來,與邢覓楹比試騎術。兩人一匹紅馬,一匹白馬,跑馬速度可分毫不比男子中騎術高手差,你追我逐,笑聲不斷。
跑到一處,顧磐磐卻突然勒住韁繩。
她發現這裡有不少草藥,柴胡,還有黃芩,顧磐磐雖然做了皇後,但從小養成一些習慣還是難以改掉。因為柴胡和黃芩都是秋季采收,正是采收時節。
顧磐磐就下了馬,讓芡實等宮人一起采藥。
顧磐磐轉過彎,卻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她微微一愣。
邢燕承就見顧磐磐兩手沾了些泥,他剛剛聽到她對芡實說:“這裡黃芩生得可真好。”
“邢太醫,你也在這裡?”
顧磐磐主動跟邢燕承打招呼,一來她自己心裡坦蕩,二來周圍有宮人,避開反而顯得刻意。
邢燕承道:“臣不知娘娘會過來,衝撞了鳳駕。”
顧磐磐忙道:“沒有。阿楹他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