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顧磐磐, 就會讓容定泱想起喬慈衣。
容定泱見過年幼時的顧磐磐。
小小的女嬰躺在繈褓中,雖然還那樣小,但已比彆的小嬰兒漂亮得多。
他將自己的一根手指放進她的小手裡, 她就會抓住他的手指,對他展露笑容。
他不可能殺掉自己的嫡親弟弟,對這個侄女, 當然也不能狠下心殺死。
可他也不想讓弟弟輕易得到這個小女孩。
容定泱曾想過把顧磐磐養在自己身邊, 但公主的嫉妒心強, 一定會認為是他跟人在外生的女兒。
何況顧磐磐嬰兒時就有喬慈衣的麵容輪廓,漸漸長大, 容定濯很容易就會認出來。
而且, 他發現自己又有些不想讓顧磐磐錦衣玉食,順風順水長大,想讓她過過苦日子,看看這個小女孩被庶民養大, 會變成什麼樣子。
隻不過,讓他失算的是白歧, 居然敢叛教,帶走喬慈衣母女。
現在看來, 顧磐磐還是幸運,顧迢齡是養親孫女一樣養她。雖然不像蓮藏教對喬慈衣那樣,樣樣比照著大家千金的衣食住用, 但也算是被疼大的。
容定泱心裡千回百轉,麵上卻是絲毫不顯。
大長公主要熱情些, 執著顧磐磐的手, 和她一起去看壁畫。
沒一會兒, 天寶寺的方丈合光禪師過來問:“可要在寺裡為陛下與皇後娘娘留畫一幅?”
皇帝與皇後是供養人, 留畫一幅在此也是應當。更何況,皇帝皇後這樣的神仙風姿,合該畫下來讓後人一睹。
顧磐磐不想留畫,說:“不用。”隋祉玉也道:“就按皇後的意思。”
合光禪師見帝後不願留畫,還有些覺得可惜。
如今寺中大結構已修繕完成,隻有部分壁畫仍在修補之中。
隋祉玉是天寶寺的常客,他來到一處仍在修繕中的佛窟。這佛窟裡有一幅孔雀明王的壁畫,是隋祉玉在修複。
方丈道:“陛下上回畫完了佛身,這次隻要將孔雀繪完,就算完成了。”
隋祉玉站在在半毀的孔雀明王的畫像前,略微頷首:“朕會在這裡住幾天。”這幾天不做彆的,就做這個。
侍從呈了顏料和畫筆過來,隋祉玉便挽起繡袍,執著筆,先蘸了綠色,開始一點一點描繪孔雀的羽毛。
隋祉玉留在石窟畫畫的時候,總是心無旁騖,畫得很認真,那畫筆之下,孔雀羽纖毫畢現,仿佛漸漸注入生命般的鮮活。
顧磐磐看他的背影一陣,就去了外邊自己打發時間。
隋祉玉這一畫就畫到了晚上,他驀地蹙蹙眉:“外麵怎麼有人在吵。”
他的話音一落,羅移正要外出詢問,就有內侍跌跌撞撞進來,道:“陛下,不好了,佛塔裡走水!皇後娘娘還在裡麵。”
隋祉玉腦中有片刻空茫,似有嗡嗡之聲作響,下一刻已扔下筆,從孔雀明王的洞窟裡離開。
佛塔果然起了火,一出洞窟就能看到不近不遠之處,火光如海潮一樣洶湧起伏,連窗戶裡都隨風鑽出火來,仿佛長長的火舌在四處舔噬,想要侵吞萬物。
隋祉玉一邊往那處趕,那內侍一邊在他身邊稟報:“塔裡有許多蓮花燈,加上有風,火燒得實在太快!”
閣外有些混亂。見到皇帝過來,僧人都是跪地請罪,隋祉玉眼裡倒映著火光,瞳仁微縮,立即就往佛塔裡去。
羅移等人趕緊拉住隋祉玉,道:“陛下,已經有人進去救娘娘,娘娘在上層,要下來得花些時間,陛下再等等,千萬不可涉險!”
隋祉玉一手拂開羅移,他做不到眼睜睜站在這裡等。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心裡的感覺,看到這樣的大火,他又想起看到老太監屍身的一瞬,那樣的痛苦無力,他再也不想嘗試一次。
從他第一次見到顧磐磐,就覺得那小醫女的笑容實在美如春陽,哪怕被火燒到分毫,他都要心痛不忍。更彆說去想,若是顧磐磐走不出佛塔該怎麼樣。
但他剛甩掉羅移,沈囂也過來緊抓著隋祉玉的肩,不準他進到火場裡去。
這時佛塔前又出現兩道身影,羅移忙道:“陛下您快看,又有人出來了!興許是皇後娘娘。”
然而下一刻眾人看清了人,不是皇後,是容初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