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今日是來相邀夫子三日後來學生家中做客的。”王錦言也沒含糊,坦率表明了來意。
聽聞王錦言打算請他去王家坐鎮舉人席麵,夫子尤為驕傲,難免就生出了幾分得意。摸著胡子點點頭,也沒推脫,徑自應了下來。
“還有師娘,也請一並前去。屆時學生想要隆重向夫子和師娘端茶敬酒,以謝夫子多年以來對學生的關照。”王錦言神色認真的說到這裡,視線自然而然就環視了一圈,不由問道,“師娘今日不在家?”
“她……她出門了。”提起此事,夫子就很是不高興。
同樣是他教出來的學生,王錦言就會特意來請他上門做客,還打算特彆隆重的拜謝他這位夫子。
可是於書楷呢?回來上米村這麼些天始終都沒見到人影也不說,竟是連今天這麼大的場合都沒有想過來請他這位夫子。說到底,還不就是於書楷根本就不上心,甚至是根本沒有將他這位夫子放在眼裡?
也所以,當自家娘子說要去於家做客的時候,夫子直接就黑著臉拒絕了。他不去,說什麼也不去!既然於書楷如此的不重視他這位夫子,他又何必自討沒趣的送上門去被人看不起?
原本夫子也不想讓家裡其他人去,可他娘子堅持要去,還說而今於書楷已經是舉人老爺,即便不把他這個夫子放在眼裡也是情有可原。再者,他們家不能得罪舉人老爺,哪怕隻是為了尋常鄉情往來,他們也得去。
不過隻是一個秀才的夫子被說了個啞口無言,到底還是沒能攔住自家人,最終就隻能負氣的獨自留在了家裡。
“是去於家了吧!”王錦言其實是可以不說出口的,但還是沒能忍住。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樣說不應該,又及時變回了溫和的語氣,“學生剛剛過來的時候,有路過於家。他們家今日很是熱鬨,想來師娘也在那邊。”
“嗯。”夫子也不想多說於書楷,可話趕話說到這裡,他不禁就好奇的問道,“他此次的名次怎麼樣?”
“夫子不知道?”王錦言是晚回來上米村的,還以為整個上米村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於書楷的科舉名次。沒想到,夫子竟然不知道。
“老夫沒有刻意打聽。”主要還是覺得生氣,也覺得有些不甘心,生怕問多了反而把自己氣的不行,更害怕丟了自己的顏麵。畢竟在夫子的眼裡,於書楷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學生,根本就沒可能成為舉人老爺。
“他這次考的不錯,第二名。”不管王錦言願不願意,這個科舉名次就是事實,他也不可能瞞得住。而今夫子隻是沒有打探,所以才會不知道。但隻要夫子出門隨便問問,必然立馬就知曉了。
“第二名?這麼好的名次?”夫子震驚的一躍而起,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可能?他的學問……”
“可能是運氣好。”王錦言也覺得於書楷的學問不夠好,可事實就是事實,由不得他肆意扭曲和胡編亂造。
“嗬!那他的運氣可真夠好的。”冷笑一聲,夫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下一刻,他忽然話鋒一轉,神情急切的看向王錦言,“那錦言你呢?可是頭名?”
“學生慚愧,並非頭名。”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王錦言委實有些難堪。
夫子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故作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名次不過是一時偶然的運氣,小事一樁,不值一提。真正能讓你站住腳的,還是你的真才實學,而非浪得虛名。”
有了夫子給的台階,王錦言的臉色漸漸恢複自然,沒再多言,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夫子便也不好繼續追問了,轉而問起了王錦言在五水學院的進學情況,以及跟張夫子是否有接觸和交集。
說起張夫子,王錦言的麵色變了變,好半天後還是挑著說起了他在五水學院受到張夫子很多照顧的細節。至於他和張倩兒的事情,王錦言到底沒有說出口。至少,他不想在上米村聽到那些令他難堪的流言蜚語。
夫子是確實不知道王錦言已經成為了張夫子女婿的事情。首先,王錦言已經在上米村娶妻,這次回來又帶了許如心為王錦言生的兒子,夫子根本不可能往那方麵想。
再者,雖說夫子和張夫子確實曾經是同窗,但也的的確確很多年沒有交集和接觸了。如若不是為了王錦言想要進五水學院需要舉薦,夫子根本不可能主動給張夫子送去書信。
而之後在確定王錦言順利進入五水學院就讀之後,夫子和張夫子便又恢複了之前的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擾。
就像張夫子派人來上米村接走王大娘,就沒有跟夫子打過招呼。明明夫子人就在上米村,傳個口信抑或捎帶一封書信都是極為簡單,甚至是順手為之的舉動。
然而,沒有,什麼也沒有。就仿佛夫子是從不認識的陌生人,張夫子根本沒想過要跟夫子保持來往。哪怕隻是書信上的,也沒這個必要。
至於原因,就不必多說了。在張夫子眼裡,夫子根本不值得他多費眼神和心思,哪怕一輩子都互不提及,對張夫子也沒有任何的損失和傷害。
夫子自己也是個高傲的性子,有著他自己的清高。如同於書楷不來相邀,他就一定不會去於家喝這杯慶賀的喜酒。再比如在張夫子的麵前,他亦是很有自知之明,不到萬不得已決計不會自己送上門去被嘲笑。
所以有關張夫子本人的事情,夫子並未多問,也並不關心。單就王錦言提到的,已經讓夫子滿足。更多的,便就此作罷了。
從夫子家裡出來,王錦言背後生出一身的冷汗。方才他差點就說漏嘴,泄露了他跟張倩兒的關係。好在夫子沒有多問,他才僥幸逃過一劫。
看來以後他還是少跟夫子見麵為好。省得他一不小心說錯話,反而害了自己。
全然不知道王錦言正打算跟他疏遠關係,夫子這一刻的心情委實不錯。一掃被於書楷打臉和無視的難堪及憤怒,隨之而來的是不言而喻的高興和驕傲。有王錦言這個學生在,他還怕什麼?
於書楷倒也不是故意給夫子難堪。隻不過在於書楷的眼裡和心裡,夫子從始至終就跟上米村其他鄉親一樣,之於他就是尋常的同村人罷了。
以前他沒有因著夫子的某些作為故意刁難夫子,而今也不會因著自己一朝得意就看不起夫子。隻不過之前因著於大寶被趕出私塾,他們於家跟夫子的關係確實已經破裂,誰也沒想過要跟夫子重歸於好,自然就不會特意且極為隆重的去邀請夫子來他們於家做客。
不過,夫子如若前來,於家人肯定也不會將夫子拒之門外。像夫子的家人就有到來,於家人一樣熱情招待,決計沒有區彆待遇,更沒有故意給其臉色看。
如此一來,夫子的家人就覺得於家人也挺好的。
早先他們兩家之間的恩怨,說來說去起源是在他們自家人的身上。是他們先在村裡到處說於書楷的學問不好,肯定考不過科舉,會被於家人不喜歡也正常。之後於書楷另外跑去鎮上拜了新夫子,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王錦言不也一樣跑去五水縣另外找了夫子?不也同樣很久沒有給夫子捎來書信?要知道王錦言能有今時今日,可托了夫子不少福,光連銀錢就拿了他們家不少,而且從未還過……
所以說,一切都是夫子自己的偏見罷了。
再一提到於大寶當時被趕出私塾,夫子的家人可不就全都心虛了。乃至今日坐在於家的流水席上,他們難免有些尷尬。
不過,於家人都沒有趕他們走,對他們的態度也很是不錯,直讓夫子的家人對於家人大有改觀。
乃至於等他們回到家,又聽夫子說起要去於家做客,夫子的家人雖然沒說不去,卻也沒有太過欣喜。反正就是去吃一頓飯唄,今天於家的流水席他們就已經吃過了,王家的飯菜又不會比於家的豐盛,有什麼好稀罕的?
於書楷也知曉了王錦言去夫子家的事情。畢竟今天的上米村尤其熱鬨,來來往往都是相熟的鄉親,王錦言的行蹤當然有被看見,隨即就傳到了於書楷的耳裡。
對此,於書楷沒有任何想法,也沒有任何的舉動。他和王錦言本來就不一樣,倒也不必苛求事事都一致。
許家人今日也有登門。不過於家人實在太忙,許老頭和許大娘都沒找到機會好好沾沾光。哪怕是許小芽和小福祿,他們也沒見到麵,沒能說上話。
為此,許小福很是不高興,直接放話以後都不會再上於家,除非他死。
許老頭和許大娘向來寵慣許小福。雖然覺得就這樣再也不跟於家來往,實在過於可惜,可許小福就是不情願,他們也沒辦法,隻能認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許小福對王錦言這位大姐夫的親近和敬重了。
許小福會覺得王錦言好,原因自然不需多說,是因著許如心的存在。然而王錦言對許小福卻並不熱絡。迎上許小芽的主動親近,王錦言很是不耐煩,幾句話之後便起身進了書房,再也沒有露麵。
許小福自然是不肯受委屈的。起初還沒察覺到王錦言對他的不喜,但是伴隨著王錦言的轉身走人,他立馬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再然後,許小福就找上了許如心:“大姐,大姐夫他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