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樂景就出門了。
他根據招聘啟事上的地址,路上問了一些人,走了快一小時,才終於摸到了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裡。
胡同低矮,牆麵斑駁,露出風化了的碎磚頭,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一隻窩在牆頭的白色長毛波斯貓懶洋洋地看了樂景一眼,伸了個懶腰,神氣十足的邁著貓步跳到了一旁的樹上,躲在樹蔭裡繼續安眠。
樂景收回目光,向胡同深處走去。
在胡同的拐角處,一家不起眼的小門前,掛著一個已經掉漆的木招牌,上書“京城趣事編輯部”字樣。
這裡就是《京城趣事》的總部了。
樂景早就知道這個《京城趣事》是不入流的小報,此時也不奇怪總部如此寒酸落魄。
門半開著,沒有鎖。樂景剛要敲門,門就從裡麵被拉開了,一個人匆匆走了出來。
他穿著洗得有點發白了的長衫,身形瘦弱,高顴骨,臉上泛著不健康的青白,一看就知道是窮酸文人。
樂景:……果然這個報紙的待遇很不好。他這未來的同事一看就知道是營養不良。
看見堵在門口的樂景,他一愣,狐疑問道:“你有什麼事?”
樂景笑著對他拱拱手,“聽說你們報社招記者,我是來應聘的。”
蘇和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樂景,越看越狐疑,“你來我們報社應聘?”
就算打扮的再落魄,身上的氣度可是騙不了人的。這位兄台氣宇軒昂,雙目湛然有光,皮膚白皙有光澤,一看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這樣的大少爺怎麼可能會想不開來他們報社應聘?
“唉,說來話長,隻能說命運多舛,世事難料。”樂景苦笑著搖搖頭,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
對麵人立刻就露出了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同情地看著他,“進來吧,我帶你去找主編。”
進門是一家破破爛爛的四合院,院子不大,牆角還圈了一塊地養了幾隻老母雞,使得他們一進門就聞到了惡心的雞屎味兒。
蘇和光麵色如常,他是早已習慣了。讓他驚訝的是,這個來應聘的大少爺也沒皺一皺眉頭,這讓他對他放心不少。他可是真怕這個未來的新同事是個難伺候的大少爺。
蘇和光徑直推開了右側一間小屋子的門,“趙哥,醒醒,有人來應聘記者了!”
樂景站在蘇和光的身後,目光好奇地向屋裡看去。
屋裡背陰,光線比較暗,房間不大,除了一些簡單的家具,最顯眼的就是角落裡的大床了。
蘇和光口中的“趙哥”睡眼朦朧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很不雅觀地撓了撓背,然後眯著眼睛看向了門口的蘇和光。
“人呢?”
“在這兒。”蘇和光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的樂景:“您是想在哪裡麵試?”
注意到樂景臉上的困惑,他好心補充道:“趙哥是我們報社的老板兼主編。”
……老板兼主編親自來相人,這是多缺人手啊。
樂景現在開始懷疑這個報社的編輯部不會就這兩個人吧?
趙哥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帶上眼鏡,懶洋洋地拖著趿拉板兒走到門前,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樂景,喜道:“這小子長的還真不賴。”
“走,去正屋,正屋亮堂一點。”
正屋好歹正規了一點。裡麵擺了五六張辦公桌,辦公桌上放著厚厚的書稿和報紙,亂中有序,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油墨清香,這個草台班子現在總算看起來像個文化辦公場所了。
現在辦公室裡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從辦公桌的數量來看,這家報社起碼也有了五六個職員,比樂景預想的人多了兩三倍,他不易察覺鬆了口氣。
蘇和光對樂景解釋道:“其他三個人去找新聞了,中午才能回來。”
趙哥直接在最大的辦公桌落座,吊兒郎當的翹著二郎腿,對樂景抬了抬下把,“名字?”
樂景報出了假名,“謝景。”
趙哥雖然被稱為哥,但是年紀也大不了樂景幾歲。此時他頂著鳥窩頭,眼窩深陷,一雙歐式大眼半張半合,胡子拉碴,看起來神似放蕩不羈的“犀利哥”。
“學曆?”
“大學畢業。”
趙哥嚇得瞌睡都沒了,瞪大眼睛看向樂景,驚愕追問:“大學畢業?什麼大學畢業?有畢業證嗎?”其實他更想問,你一個大學生來我們報社乾啥?腦抽來扶貧嗎?
樂景垂下眼睛,不好意思笑了笑,“……發生了一點事,我的畢業證丟了。”
認真說來,原主還是他的學弟,他是哈佛大學東亞文學係畢業的(不過這個學院比較水,很多都是有錢人花錢進來鍍金用的)。樂景自然是不可能把哈佛大學的畢業書拿出來的,這年頭,全中國上過哈佛的都沒幾個人,這些人回國後哪個不是被各大高校和政府機關爭搶的寶貝疙瘩,怎麼可能會來這個十八線小報任職?樂景要是拿出來哈佛大學畢業證,分分鐘就要逃家被抓。
“哦……”趙哥重新恢複了懶洋洋的坐姿,“我們這裡也不看重學曆,你實話實說就成了。”看樣子他把樂景剛才的話當做吹牛逼兜不住用的托辭了。
“之前乾過記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