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這一走,就是大半天,到了傍晚報社都快下班了都還沒回來。
王德倫深吸一口煙,吞進肺裡又吐了出來,“他這上班第一天就曠工,真是大少爺脾氣。”他把煙屁股摁進了煙灰缸裡,抬眼看向趙藏玉,半開玩笑道:“謝景該不會真是哪家大少爺過來體驗生活的吧?”
氣度和修養是騙不了人的,謝景就算穿著寒酸破爛衣服看起來也像是有錢大少爺在體驗世情。而且即便讓王德倫穿上錦衣華服,看起來也像是他從哪裡偷來的衣服,說到底,還是從小生活的階層不一樣,培養出來的氣質也不一樣。
氣質這種東西很玄乎的,但是打從王德倫和謝景一見麵,王德倫就下意識覺得他和對方不是一路人,對方不是他能夠上的人物。這也是他多年記者生涯培養出來的眼力。
趙藏玉沒吭聲,倒是報社其他人開始出聲附和了。
羅濤:“看他渾身的氣度,我也覺得像是大少爺,而且還不是暴發戶,必須得是世家出身。”
蘇和光忍不住插話,把昨天謝景來麵試時的說的話都一五一十的學給了同事們聽,聽得同事嘖嘖稱奇,更加堅信謝景出身不凡。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劉長明突然開口說道:“他姓謝,莫不是那個謝家?”
眾人麵色微變,唯有一個蘇和光茫然發問:“謝家?哪個謝家?”
趙藏玉斜了他一眼,哼笑出聲,“這北平還有幾個謝家?”
電光石火間,蘇和光終於想到了那個謝家,登時就倒抽一口冷氣。
在全中國,謝家都是鼎鼎大名的世家,先祖最早可以追溯到魏晉時期,“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中的謝,就是指的這個謝家。縱然中間多次沉寂落魄,但是在晚晴時期謝家又抓住了機遇,重新成為了頂級權貴,更在新政府時期開銀行,成為了全中國的錢袋子。
謝家如今黑白二道通吃,工商、文化、政治等領域皆有建樹。
蘇和光扯了扯嘴角,乾笑道:“應該不會吧。謝家人來我們這裡乾什麼?”
……總不會是他們暴露了吧?可是他們這個小窩點用得著請謝家人親自來深入虎穴嗎?
趙藏玉氣定神閒地說:“甭管他是誰,和我們無關,行了,這眼瞧著天都快黑了,下班下班,吃飯去。”
王德倫笑道:“我這肚子早就餓了。”
他和同事們三三兩兩起身開始收拾東西,就在這時,外麵有人喊道:“謝景在嗎?”
王德倫聽出來了聲音的主人,當下就走出屋,來到院子裡。
就見報社的大門被姓白的和他手下的兄弟堵得嚴嚴實實的,姓白的揣著袖子虎視眈眈靠在門上,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王德倫連忙恭敬的拱了拱手,叫道:“白爺,謝景出門了,還沒回來。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按理說他好歹也算是個文化人,卻要稱一個妓院打手為爺,若是不明真相的人一定要為他感到憋屈,但是隻要在這一片住的人都會客客氣氣稱姓白的一聲爺。
因為這個姓白的是方圓幾裡有名的地痞無賴,手下也有幾十號人,手下不僅有妓院還有賭場,是真正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他們報社隔三差五的也要給他上交保護費。
白爺一挑眉,虎目露出凶惡煞氣,“這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他該不會是跑了吧?這小子可是欠我1000大洋呢!”
王德倫和一旁偷聽的蘇和光齊齊嚇了一跳,1000大洋?!
王德倫連忙問:“他怎麼會欠你1000大洋呢?”
“他說要買下我手底下的姑娘,字據都寫好了,人卻不見了!”白爺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展開在王德倫眼前,“你瞧瞧,這上麵白字黑字的寫著他欠我1000大洋。”
王德倫定睛一看,一目十行,這果然是一張買賣合同,上麵還摁上了手印。
他的額頭開始出現冷汗了,心裡暗暗叫苦,打著哈哈道:“興許他是有事絆住了,那什麼,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白爺立刻抬腿抵住了門,嘴歪眼斜不懷好意道:“謝景跑了,你們總要給我和我的兄弟們一個交代吧。我的幾個兄弟可是餓著肚子辦差,我這空手回去不好和他們交代啊。”
王德倫臉上的表情已經有點僵了,他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白爺想要什麼交代?”
白爺抬了抬下巴,“我也不多要你的,一百大洋。然後再把謝景那小子的住址告訴我,我立刻就走。”
蘇和光..氣衝衝地從屋裡衝出來,吼道:“謝景欠你錢你找謝景去,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這是敲詐勒索!”
白爺歪著頭一笑,從口袋裡拿起一把手...槍就上了鏜,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抵上蘇和光的眉心,“這位小兄弟,話可不能亂說啊。”
趙藏玉再也坐不住了,也跑了出來,責怪地打了一下蘇和光的後腦勺,“就該拿膠水把你嘴封住!”他賠笑道:“白爺,你這是乾什麼?小孩子不懂事說錯了話,我給他配合不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白爺吊兒郎當的晃了晃手裡的搶,也笑道:“我和趙老板也是多年的朋友,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也不會和小孩子客氣,隻是……”他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我要是這麼算了,我手底下的兄弟最重麵子,恐怕是不答應的。”
小弟立刻配合地唱白臉叫囂道:“對,大哥,你就是太好脾氣了。”
“要我說就應該見見血,讓他們吃個教訓!”
蘇和光臉色鐵青,氣得。
趙藏玉臉上卻一直笑眯眯的,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他剛想要開口,耳朵動了動,分辨出來巷口傳來的動靜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耐人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