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謝伏道:“我們一起把妖獸趕出宮殿,然後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花朝自然無不答應。
謝伏非常滿意花朝的溫順,忍不住親了一下花朝側臉。
花朝並沒有一驚一乍的去躲避,她在等機會。
也在思考。
要是謝伏不讓她走,她要怎麼樣擺脫他。
他們進入了宮殿內部,外麵看上去仙氣籠罩,畫棟雕梁——實則裡麵草木遍生,精美的牆壁之上爬滿了靈植,到處都是破敗掉渣的牆壁,這是一座龐大的,被荒廢的宮殿。
他們進入其中,空曠的大殿之內漆黑灰敗,但是大殿兩側的牆壁上壁畫保存得還算完整,花朝看到了生著翅膀的羽人,成群結隊地振翅跨越虹橋,飛向天際。
花朝看著四周,猜測出這裡應該是羽人族的遺跡,或者說是他們荒廢的殿宇。
謝伏召集刀宗弟子過來,一群人商議謀劃著怎麼消滅所有妖獸,隻要把那些妖獸都趕走,他們才能抵達地宮,拿到這宮殿之中能讓靈霧經久不散的寶物。
最終定下的計劃,是刀宗一部分弟子們負責宮殿不被衝出來的獸群踩塌,而謝伏帶著一行人,引著獸群朝著山崖的方向奔跑,花朝則負責彈琴震懾驅趕這些妖獸。
金烏西沉,漫天的紅雲染透了天際,花朝禦舟懸於破敗的宮殿之上,隱匿在一片繚繞的靈霧之中。
數不清的蜚從宮殿的地底被趕出,花朝在五行誅邪陣之上疊了擴音陣,琴音似山洪推覆,摧枯拉朽通天徹地地在山中彌散。
寓鳥被操縱著繞過花朝的小舟,似九天傾瀉的黑雲,朝著那些蜚洶湧而去——
寓鳥的名叫與蜚的凶鳴,伴著花朝愈演愈烈的激昂琴音,交織成了一曲地動山搖的壯麗之歌。
暮色四合,所有的蜚都被趕下了山崖,寓鳥回巢,落回了這頹敗的宮殿頂端。
所有人齊聚在宮殿的大殿之中,燃起了勝利的篝火,一行刀宗弟子負責去地宮查看。
花朝卻帶著幾個人,坐在篝火邊上分食一些點心。
她的儲物袋準備了不少食物,刀宗弟子也刨了一頭蜚屍,一群人烤著吃,畢竟蜚是靈獸,辟穀的人吃了也能補充靈力。
“朝朝,你不去下麵看看嗎?”謝伏在篝火的映照下,簡直滿麵紅光。
足可見此次的天材地寶,十分令他滿意,也令和他結盟的刀宗弟子滿意。
花朝不想看,她甚至不敢和她身邊的幾個人分開,怕謝伏會伺機對他們動手。
花朝對謝伏道:“我們可以談了。”
謝伏拿了一把小刀,手中拿著一片不知道什麼樹的大葉子,割了一塊蜚的肉,細細切碎,遞到花朝手邊。
半蹲在她麵前,像一個虔誠奉送一切的信徒。
“彆這麼戒備我,”謝伏的桃花眼泛著湧動的情潮,他發誓一樣說,“你要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花朝接過靈獸肉,並沒吃,放在了旁邊。
“你不是要談嗎?”花朝又道。
謝伏收起匕首,將篝火邊的幾個刀宗弟子打發走,又拉著花朝起身,花朝有些緊張。
但是謝伏湊在她耳邊道:“彆怕,給你看個好東西,我保證,不動你緊張的幾個人,讓他們始終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花朝這才跟著謝伏去了大殿的角落,進了一個窗扇掉落的屋子裡麵。
這屋子顯然被收拾過了,雖然也是殘垣斷壁,但是很乾淨,一個尚算完整的塌上,竟然放著一張嶄新的羽毛毯子。
謝伏拉著花朝進屋,貼心地讓她站在破碎的窗邊,讓她能隨時看到篝火旁的人。
然後他拉起了那個羽毛毯子,花朝這才發現,這不是毯子,竟是一件羽毛的披風。
不知道是怎樣製作,這披風看似堅硬,卻柔軟的不可思議,潔白無匹,每一片羽毛,都會隨著謝伏的動作浮動,簡直下一瞬便要無風自飛。
花朝瞬間想到了大殿牆壁之上成群結隊的羽人飛天的畫麵,謝伏笑著把這羽毛披風披在了花朝肩上。
“我在地宮裡麵一個箱子裡發現的,是一件絕品的防禦法器。”
謝伏說,“刀宗的弟子想要,我幫你搶來了,有兩個人差點跟我翻臉。”
花朝看著謝伏,他真的就像一個巨大的陷阱,隨時在誘惑人放鬆警惕,跌落其中。
花朝想起上一世,謝伏也會遍尋各種好東西給她,每一次,他也會這樣溫柔軟語地說他是如何得來,有時甚至會受傷。
無一例外,都會比較辛苦,然後她就更加感動,覺得他簡直愛自己到不行。
但是跳出了那一世,到了今生,花朝才明白,這隻是謝伏的一種手段。
或許這東西有人想要,但是刀宗除了殷書桃都是一群大男人,誰出門披著這玩意,還不被人笑掉大牙,修士也是要麵子的。
這羽毛披風確實是好東西,花朝披上便覺得周身暖融,且輕若無物。
她伸手摸了一下。
謝伏癡癡看她,道:“很襯你,朝朝,你像個隨時能羽化的仙子。”
好了,現在連她是仙女也說了。
花朝卻抬手把披風拿下來,遞給謝伏說:“我不要。”
“你拿去給殷書桃,想辦法把她哄好,然後……”花朝頓了頓,說,“就去給刀宗做個好姑爺吧。”
謝伏麵色微微一變,嘴角還堆著笑意,眼中卻沒了。
花朝繼續道:“我跟你保證,清靈劍派的弟子不會說你見死不救的事情,還有你想出師,改投彆門,我也保證師尊絕不會與你為難,修真界之中這種事情很尋常的。”
謝伏要說話,花朝道:“謝伏,你非池中物,清靈劍派隻會阻礙你的腳步,你身負血仇,何必困宥在清靈劍派這樣的宗門,殷書桃沒了親哥,會越加的依賴你,等下我帶人離開,你就說把我殺了。”
“我此次從秘境出去,回山就不會出門了,保證不會讓你的謊言被戳穿。我就算被迫出山,我也用上易容丹,你放心。”
謝伏定定看著花朝,麵上的笑意也散得乾乾淨淨。
片刻後,他突然就不裝完美情人了,嗤笑一聲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將我往外推,我謝伏在你眼裡,是不是連隻狗都不如?”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眼都不眨。”
謝伏上前一步,按著花朝肩膀,將花朝壓在牆壁之上,瞪著她道:“我還真不知道,你竟有這麼狠的心。”
“你殺了殷掣,但你大概不知道,殷掣對你動了情。”
花朝想起那個被她踩碎的赤舌果,微微皺起了眉。
謝伏說:“啊……你原來知道。”
“哈哈哈哈……”謝伏將頭抵在花朝肩膀上,像是知道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半晌,他才抬眼,用那雙惑人的桃花眼,描摹花朝的眉目。
“那夜他半夜三更的跑出去漫山遍野給你找赤舌果,才會發現你不在陣中睡覺,找了又藏著掖著不好意思給你,想讓弟子給你,後來又反悔,想要自己給。”
謝伏說:“你就是在他給你找了赤舌果回來之後,給他下的毒嗎?”
花朝聞言也笑了,她側頭看了一眼篝火邊上不遠的幾個病殘,又轉頭看謝伏,嗤笑一聲道:“知道又如何,難道隨便什麼惡心人的阿貓阿狗對我動情言愛,我都要感激涕零的以身相許?”
這話便是將謝伏也一起罵進去,謝伏的笑意沒了。
花朝罵完人,又好言相勸,畢竟她能殺殷掣,卻不能和謝伏魚死網破。
她堪稱溫柔地說:“聽我的,殷書桃更好騙,雙極刀宗實力也雄厚,經得住你攪動。”
“我必須要走,你若再耽誤我……”
謝伏捂住了花朝的嘴,不讓她說出更狠毒的話,他不想承認,他有些不敢聽。
他從懷裡掏出了幾個圓圓的赤紅色小果子,強硬塞在花朝手中,氣息道,“我也給你找了赤舌果,你也要像毒死殷掣一樣毒死我嗎?”
“你親口說愛我,尤在昨日!”
“殷書桃算什麼東西?”謝伏一雙桃花眼,映入了跳動的篝火,像滾動的熔岩。
“刀宗又算什麼?你以為我謝伏是誰都可以,誰都會愛?!”
花朝被捂著嘴不能說話,手一鬆,赤舌果全都掉在地上,她淡然地看著謝伏發瘋,但其實她知道,謝伏……可能真的不會愛誰。
上一世對她的感情稀薄的可憐,但是他對他其他的妻子,甚至孩子,簡直如待貓狗,隨時可殺,隨時可棄。
可花朝卻絕不會被這樣的“深情”,再騙一次。
謝伏激動得胸膛發顫,吼了一通,又放鬆了雙手,擁住花朝,將頭埋在她的肩頸。
“能不能彆這樣對我。”謝伏說,“我會很厲害的,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彆去找彆人……”
花朝知道他這是說不通了,她看得真切,謝伏現在看她的眼神,不止有情,還有貪婪。
他貪什麼不言而喻——貪她好拿捏,貪她百變的輔助對戰能力,這些都是她從前沒的。
更貪的,是她手中能讓刀宗趨之若鶩壓製反噬的曲譜。
但是花朝不會給他。
她隻能自己想辦法離開。
怎麼辦呢?
花朝歎息一樣道:“我早就厭你棄你,又有什麼值得你執迷?”
謝伏自她肩頸,抬起了頭,把下巴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沒有說話,而是越過殘破的窗戶,看向了火堆旁邊的那幾個人。
重傷難支,修為低微,有些甚至沒有了手腳。
謝伏不受控製的想起,他入清靈劍派的時候,被外門欺辱,然後被花朝所救的事情。
她那麼溫柔,溫暖,給他棉衣,給他賣了自己也買不起的傷藥,還親手給他紅腫皴裂的手上藥。
她對他說,“沒事的,以後我看著,誰敢欺負你!”
她那時候,像個仙女。
謝伏伏在花朝的肩膀,無聲滾落一滴淚。
他閉了閉眼睛,卻連呼吸都沒有亂一分,用花朝的衣物壓乾眼尾,抬頭卻道:“你若走,我便殺了那幾個人。”
花朝隻覺後脊一陣發寒,掏出了鎮靈鐘,便要同謝伏真的動手。
但是下一瞬,外麵守著的刀宗弟子“哎哎”慘叫,有個人被一尾漆黑的骨鞭卷著,徑直甩在了火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