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樣的阿爾托莉雅來說,如果有個地方能讓她在冬天的時候不感到冷,不會像過去那樣,被凍掉兩根腳趾的話,那那個地方就已經很好了。
現在,黎格讓她住進這樣豪華的地方,作為一個待遇及生活條件比人還差的鄉下妖精,阿爾托莉雅會因此感到惶恐,那是必然的事情。
“我就在這裡找個角落待著就好!”阿爾托莉雅竭力的主張道:“比如,這個地方就很好!”
阿爾托莉雅直接小跑到了大廳的陰暗處,窩在牆角裡不動了。
那模樣,像極了一名社恐人員,更像極了一名自閉症患者。
“……你確定要待在這種地方?”
黎格麵色怪異。
“確定!”阿爾托莉雅用力的點著頭,道:“跟我以前住的地方比起來,即便是這種角落,都是天堂!”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的關係,阿爾托莉雅甚至都暴露出自己那不為人知的人生待遇了。
換作尋常時候,這種事情,阿爾托莉雅是不會隨便說出口的。
黎格很想奉勸阿爾托莉雅幾句,但看阿爾托莉雅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黎格就知道,自己說再多可能都沒用。
這從住馬廄、住地牢的待遇一下子提高到住豪宅、住總統套房的地步,是個人都會感到不適應。
“還是給她一個適應的過程吧。”
黎格想了想,最後決定了。
“既然你不住房間,那我也不住了。”黎格來到沙發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道:“我今晚就睡沙發吧。”
“這怎麼行?”阿爾托莉雅怔住了,連忙道:“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地方,你應該住進房間裡去啊!”
“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可讓客人睡在大廳的角落,我這個主人則是去舒舒服服的睡床,很抱歉,我辦不到。”黎格對著阿爾托莉雅聳了聳肩,這麼道:“除非你也住進房間裡去。”
“這我也是辦不到啊!”阿爾托莉雅都快哭了,委屈巴巴的道:“讓我這樣的鄉下妖精住那麼豪華的房間,我今晚肯定會睡不著的!”
“那你就彆阻止我了。”黎格不由分說的道:“要是你再阻止我,我就跟你一樣去蹲牆角了哦?”
看得出來這是黎格的真心話的阿爾托莉雅,頓時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好了,睡吧。”黎格對著這樣的阿爾托莉雅笑了笑,道:“今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就算你再精力旺盛,肯定也累了吧?”
“睡吧。”
“等一覺醒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留下這樣的話,黎格先一步躺了下去,睡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那個……你真不到房間裡去……?”
阿爾托莉雅在角落裡弱弱的出聲,似乎還想勸黎格到房間去的樣子。
隻可惜,黎格一句話都不說了,像是已經入睡了一般,呼吸及胸口起伏的節奏變得均勻了起來。
阿爾托莉雅定定的看了一會這樣的黎格,直到確認黎格是真的已經入睡了,不是在裝睡以後,她才放棄。
“真是一個怪人……”
帶著這樣的評價,阿爾托莉雅渾身都有如失去了力氣一般,癱坐了在角落裡。
地板一點都不涼,背後靠著的牆也有一股澹澹的溫熱感,讓人懷疑這裡的地板與牆壁是不是施加了什麼魔術,才會這麼暖和。
感受著這種過去在住處裡從未有過的暖和,阿爾托莉雅的心亦是漸漸的放鬆。
這一放鬆,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便湧上了她的腦海。
被人關進地牢,又被人給救了出來。
結識了黎格,又和埃克特道彆。
陷入火海中的廷塔傑爾……自相殘殺中的村民……伍德沃斯的處刑隊……黎格與伍德沃斯的激戰……牙之氏族妖精的偷襲……黎格的拯救…………
這一副副的畫麵,一幕幕的場景,均在阿爾托莉雅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
“唉……”
心情極為複雜,說不清楚是悲傷還是悲哀的阿爾托莉雅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預言之子……嗎?”
阿爾托莉雅看著窩在牆角中的自己,自嘲了起來。
“真不像呢。”
說完,阿爾托莉雅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因為今天經曆的事情真的太多了的關係,滿腦袋都是雜念的阿爾托莉雅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困意。
沒過多久,阿爾托莉雅入睡了。
…………
“————”
風聲。
非常洶湧的風聲。
不是那種輕柔的微風,更不是那種舒適的春風,而是仿佛能將人給吹走,把意識都給絞碎似的暴風。
回過神來的阿爾托莉雅發現,此時此刻裡,自己便置身於這宛如風暴般的暴風中,被吹得渾身發抖,被刮得遍體鱗傷。
這是阿爾托莉雅非常熟悉的……惡意的風暴!
“又是這副光景……”
置身於風暴中的阿爾托莉雅發出了細小的聲音。
那似乎是哭泣。
那似乎是呻吟。
熟悉的惡意風暴在她的睡夢中出現,折磨著她,碾壓著她,讓她幾欲呐喊。
可這也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了。
———「世界是惡意的風暴」。
這一直都是阿爾托莉雅的認知。
他人的惡意每次襲向她時,她都會像這樣,見到可怕的風暴,受到精神的折磨。
無數次想哭泣,卻又忍住了。
無數次想呐喊,卻又停了下來。
因為,阿爾托莉雅知道,自己必須得忍受才行。
否則,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裡,自己一定會崩潰。
忍受!
忍受!
忍受!
小小的妖精少女一邊在風暴中走著,一邊拚命的如此告訴自己。
直到,一抹光亮在風暴中出現。
“……那是?”
阿爾托莉雅呆呆的看著光亮的源頭。
那是一個小型的太陽。
太陽在風暴中散發著光輝,驅逐著黑暗,淨化著惡意,讓這可怕的風暴無法靠近它分毫。
“…………!”
阿爾托莉雅便在反應過來的瞬間裡,向著那散發著光輝的太陽,奮力的跑去。
不知不覺間,痛苦消失了。
不知不覺間,風暴不在了。
妖精的少女喜極而泣,朝著那一輪明日,伸出了手。
這一夜,少女擁有了這十六年的人生裡,最幸福的一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