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我的熊!”赤兆一指著地上小肉山似的屍體, 怒道,“我不過教訓了他兩下, 他居然還敢打我——”
赤兆捂著臉, 臉上指痕清晰可見。
被打了一巴掌, 這種仿佛羞辱般的打法說出來都很丟人。赤兆梗紅脖子,滿臉都是要子鋒給個交代的表情。
子鋒斜瞥不說話的方征:“真的?”
方征諷笑道:“真的。”他仰頭毫不客氣對赤兆道,“如果不是你放任熊威脅我,我為什麼要殺它?”
“我給你點燃了火把!”赤兆吼道:“你根本不知道這是獸伴!才會那樣攻擊!”
“我當然知道!”方征挑釁般看著他,又對子鋒揚了揚眉, “不然我怎麼知道子鋒大人的獸伴是豹子呢?但你又不是我的主人, 我就是想殺你的熊,”方征聲音逐漸也提高, 和他對吼, “我就是想打你!”
赤兆臉色大變, 下意識握緊了斧子後退一步,他眼神中實實在在地劃過一抹忌憚。他怕的當然不是方征。如果代表了子鋒的意思……
子鋒也是臉色一白,他朝方征怒喝道:“給我閉嘴!”
方征心中暗喜, 離間了第一步, 他露出略有些委屈的眼神,裝得好像他替子鋒做事,子鋒卻朝他發火那種委屈。
赤兆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神色愈發陰沉。
“這家夥很不聽話。”子鋒氣得發抖, 轉頭想給同僚解釋, “赤兆, 你不要聽他瞎說,我馬上懲罰他給你賠罪——”
方征懂得什麼叫越描越黑,他一唱一和般說道:“大人,您殺了我吧。沒完成您的吩咐,我還是死了算了——”
赤兆臉都青了,什麼“吩咐”?是剛才殺熊,還要打他巴掌的吩咐?
“你胡說什麼,我吩咐你什麼了!”子鋒一瞬間應付不來方征這種騷操作,語氣愈發氣急敗壞。
方征才露出一副自知失言的慌張樣子:“對對對,大人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的想法,是我自己不聽話。您還是殺了我吧。”
這下子就算子鋒把方征殺了,也會被誤解為殺人滅口吧。
“我不是!我沒有——”子鋒怒喝著,語氣有些失控,“我,我根本就沒有告訴過你獸伴是什麼,你怎麼知道的!?”
方征在心底狂笑,這個小鬼頭武力值雖然嚇人,但說到底還是太嫩,剛才喪失了分辯的機會,眼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方征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現在他不說話效果最好。因為赤兆那邊已然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痛苦之色。
赤兆臉色逐漸變得越來越紅,呼吸急促,渾身肌肉鼓出。艱難喘息,發出荷荷之聲。方征發覺不太對勁,赤兆像是氣瘋了,卻在壓抑什麼的模樣。
“不要信他!”子鋒臉色巨變,想要跨前一步,赤兆卻猛然舉起斧子擋在子鋒麵前,發出受到威脅的聲音,渾身青筋爆出,毛發直聳。
子鋒隔著兵戈朝著赤兆大吼道:“不要信!想想合虛山!想想昏淵!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我們還要去饒沃看歌舞的鸞鳥!我不會騙你的!!”
赤兆渾身的肌肉鼓脹出裂紋,就像一片片的岩石。他猛然間爆發出痛苦的大吼,那聲音甚至比熊更像一頭野獸。他眼神渙散,舉起巨大的斧子朝子鋒揮來,張開血盆大口,就像一頭野獸般露出森然的利齒。
方征幾乎是在他們內訌的前一瞬間就趕緊避到一旁。雖然他本意就是挑起兩位虞夷使者的不和,但挑撥成功後的猛烈效果還是讓他目瞪口呆。
赤兆控製不住自己,整個人都瘋了,十分狂躁,震得偌大洞穴嗡嗡作響。這是方征第一次看到虞夷的戰爭機器失控的模樣,一仿佛自地獄中叢生的怪物,他表情扭曲,身手駭人。
這就是長老曾經說過的“禺強營的弱點”嗎?
子鋒持鉞抵住斧子,相持的膠著間他麵對著赤兆的臉,大聲呼道:“赤兆!醒來!你還可以——”
然而赤兆臉上皺出類似力氣被抽乾的紋路,他扭曲的臉上留下了痛苦的兩行淚水,用儘最後的意識,艱難喘道:“晚了……我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