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盤旋在關押叉兒她們的公社頂端, 揮舞著巨大翅膀,發出威脅的尖叫聲。周圍趕來很多部落族民, 她們用簡陋的弓箭朝它射擊,卻被蠱雕長滿羽毛的翅翼有力地揮落。
那隻蠱雕看準某個族民落單,雙翅猛振,瞬間撲往地麵,在呼嘯扇起揚嘯的塵土間,血光一閃,它的巨爪已經刺穿了那個落單之人的身體。它力道極大, 爪子鉤著屍體搖晃升空,又猛地甩落。駭得在場之人麵無人色, 慘叫連連。
蠱雕抓死人後,又立刻閃電般升到半空遠離射程, 幾乎是懶洋洋地扇開不濟的箭勢。一雙猛禽的眼睛溜轉,冷酷地搜尋著下一個獵物。
方征血衝頭頂,他倒是準備了一副弓箭, 可是弓弦和箭簇都是木質的, 也沒有工具削得很尖,那蠱雕身上覆蓋著大量濃密的羽毛, 從材質上肯定對它沒有多少殺傷力。
方征三步並作兩步, 敏捷地跳上公社頂端。以如今他的實力,可以很輕鬆登著牆麵和屋角跳上去, 方征揮動銅劍朝它吼叫, 挑釁它飛過來。剛才目睹過蠱雕殺人的族民們都擔憂又欽佩地看著方征大膽舉動, 他們既希望方征有能力殺雕,又真心實意擔心方征的安全。
蠱雕注意力果然被方征吸引了,它目不轉睛來回在方征頭頂逡巡,準備著進攻的時機,方征亦全神貫注和它相持。那隻雕似乎感應得到方征身上的煞氣和殺氣,沒有立刻靠近,而仿佛試探般飛近一點又立刻退開,小心翼翼試探著方征的攻擊距離。
如果被關在公社裡的叉兒和鉤兒能看到這副景象,一定會非常驚異——“試探”是蠱雕在對抗強大敵人時的習性,通常發生在猛禽和可怖的巨獸之間。對於人類,它從來就不曾“試”,都是直接衝下去啄死。哪怕稍微被人類的箭簇石矛刺到一些,也遠不至於“威脅生命”。
然而此刻,蠱雕對於方征這個人類的判斷卻是“勢均力敵”。
方征深吸一口氣,在心裡計算距離。蠱雕靠最近時約有十米,是他身體增益後跳躍距離的極限。在蠱雕又一次靠近試探時,方征猛然彈起朝它躍去,掄起銅劍在空中劈下——
蠱雕那一瞬調動了全力,身體傾斜成一個驚險的四十五度。方征的銅劍尖從距離它頭頂毫發的距離劃過,劍尖甚至已經觸到它胸腹的羽毛。但方征卻不得不被巨大的地心引力拉扯,從那個最高處墜.落下來。
方征一擊未中,在空中亦改變了落地的姿勢,他的脊背因此驚險地躲過了蠱雕鋼灰色的利爪反擊。方征落地並未受傷,卻要緩衝巨大慣性而就勢往前一滾。那凶殘的蠱雕緊追不舍,看準方征那一瞬的軌跡和盲區,扇動巨翅調轉雕頭狠狠朝方征啄下。
方征其實是故意賣個破綻給蠱雕,自己或許要受點傷,但這個時機必須抓住,他可以趁此斬下雕頭。就在雕頭要啄到方征脊背的刹那,旁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有節奏的清嘯。
是站在人群裡的連風,他兩指撮在嘴邊,嘯聲讓蠱雕停頓了——陌生的,並不是它聽過的音調……但這個聲音為何深植在古老基因記憶中,渺遠卻有威力……造成了它一瞬的攻擊節奏混亂。
方征敏銳地抓住蠱雕發愣的時機,扭身從地麵彈起,手中銅劍劃過計算好的軌跡——本來準備被啄後忍著痛近距離發力,眼下不知這雕怎麼呆住了。生死之間,一瞬就能逆轉。方征手底力道沛然,用儘全力揮劍砍下,銅劍斬開了蠱雕的脖頸,把它的頭囫圇割了下來,噴湧出的血跡把方征染成了一個血人。
蠱雕的長翅垂落在地,激起大片塵土飛揚。展開的羽翼長度接近八米。蠱雕的頭大得像隻小羊羔,光是它的喙就和方征的銅劍一樣長。方征站在巨雕的屍體麵前,雕身胸腹上的絨毛都把他埋進去了。
周圍的部落族民先是呆若木雞,隨即熱淚盈眶,爆發出長久的歡呼聲,圍在巨雕屍體邊又叫又跳。
方征是其中唯一沒有露出笑容的,他擠開想要把他舉起來歡慶的族民,麵色嚴肅走到人群後的連風麵前,問:“你剛才吹哨乾擾了他?”
連風點頭道:“我學過一點,胡亂用的。能幫到征哥哥,實在太好了。”
方征挑眉疑惑:“說起來,如果有威力這麼強大的獸伴……”
虞夷戰士操縱的,主要是“虎豹熊”,巴甸的蛇巫是專司,才能操縱那麼大的蛇。可是祖薑的這兩位小丫頭,在方征看來也不算太拔尖的戰士,居然能招來蠱雕?
連風接過了話頭:“征哥哥,蠱雕不能算是‘獸伴’,應該算是‘獸盟’。”
“那是什麼?”。
“‘獸伴’是認人當主,可以被人操縱得很好的動物。但是有些野獸是無法馴從的,最多隻能讓它不攻擊自己。通常危急的時候召來,它就會殺死其他人。就像和野獸締結了盟約一樣,它們是不會常伴人類左右的,就叫‘獸盟’。”
方征沉吟想,他還記得巴甸的巨蛇身上有鏈條。這隻蠱雕卻非常野性,身上也沒有任何人工加諸的痕跡,如果照連風所說,大概就是那兩個丫頭“求助”的對象了。
方征又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略奇怪道:“既然不聽人的指令,你為什麼能乾擾它?”
連風笑道:“大概是它受驚了吧。我也不太懂。”
正這時,叉兒和鉤兒已經被綁出來了,她們看見蠱雕被砍頭的屍體,露出了驚駭絕望的神色,噗通兩腿一軟,如果不是有繩子拴住,幾乎要灘成泥水。
渾身染著蠱雕血的方征倒提銅劍過去,還未說話,叉兒已經徹底崩潰般哭倒在地,哆嗦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
方征都能斬殺蠱雕了,靠人力戰勝巨大可怖猛獸的武力值簡直驚世駭俗。他根本不是人,而是神,任何秘密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方征略感奇怪,平時都是鉤兒比較軟弱,叉兒比較硬氣,眼下卻反了過來。叉兒像失去了所有的心理支柱,鉤兒卻還算鎮定,就似懷揣著一個足以護身的秘密……
方征忽然心中一動,既然叉兒和鉤兒都有骨哨,她們吹過之後,來幫忙的蠱雕是一隻嗎?方征立刻拎起鉤兒的衣領,喝問:“還有一隻呢?”
鉤兒神色變得慘白,更證實了方征的推測,她結巴道:“什麼……什麼……還……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