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2 / 2)

山海亦可平 開雲種玉 8271 字 3個月前

一邊說著,方征聽著遠處跟蹤者在靠近,心中冷笑一聲,繼續激將道:“還是說,堂堂鎧役戰士,也怕他們的手段?”

小遙哥果然勃然大怒:“誰怕他們!隻是——”

兩軍平時各自為營,但丹陽屯郡最近來了飛獾軍的那個大人物,連屯郡的長官都要畢恭畢敬。這裡鎧役最高一級的武士都還比人家硬生生矮了五個級彆,傳達到基層隊長們耳中的意思就是,這段時間儘量配合飛獾軍,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攔這兩個外來盟客……萬一對方回去直接向國君告他們一狀……國君不會怪罪他們這些無名小卒,卻會指責他們年輕的領袖。

多事之秋。鎧役軍的年輕領袖走馬上任不到一年,怎麼鬥得過飛獾那隻穩坐位置多年的黑心老狐狸,那可是狠毒的“背誓者”逢山氏的唯一傳人。

但這些事無法言說,小遙哥隻能忍痛板起臉道:“總之,軍務就不要多問了。你們留下。桑姐和七娘可以出去。”

方征凝神聽跟蹤者已經走到了穀倉附近,子鋒也聽到了,他依然以不出聲的手法問方征是否要動手。

方征不應,他心中醞釀著一個計劃,故意激動道:“哦?我們遠道而來,帶著部落多年前的盟約,仰慕夏渚君主的賢明,前來感受大國的富饒。但貴國的飛獾軍真是令我們厭惡迷惑。桑姐和七娘一直說,沒關係,有鎧役,會保護我們的,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和他們一路貨色。夏渚不需要軍隊的體麵,隻需要一群吃血嚼肉的豺狼,把民眾威懾得像任人宰割的羊和鹿,國君就心滿意足了是不是——”

“住口!”小遙哥臉上血色儘失,發聲的並不止他一人,一隻響箭從穀倉後射過來,紮在方征旁邊的梁木中,箭尾不住顫動,方征聽得出那箭不會擊中他,於是故意沒躲。從穀倉後轉出一個渾身上下包裹在陰影中的黑麵人,他後麵還跟著數十位打扮相似之輩。是方征一直察覺到跟蹤他們的人。

小遙哥驚道:“逢……大人!”哪怕隸屬不同軍種,這人級彆實在太高,依然要恭敬行禮。如今飛獾軍領袖的養子,叫做逢毅,傳言內定為下一任接班人。他本領強悍,暗殺之術極為高明。

“今晚這裡隻需要留下一個人。”逢毅往“連風”方向一指,眼神卻冷冷看著方征,“我大可以殺了你封口,免得你那無知外邦人的嘴再對我們國君不敬。但我不跟你計較,哪怕你們這些賤民絕不會懂得國君和義父的苦心,世人也無法理解飛獾軍的功勞和意義,那都無所謂。”他露出牙齒森然道,“隻是他!必須死!”

方征聽得出來他手指的方向是“連風”,心中疑竇叢生,是“連風”星祭者的身份,亦或是當初在虞夷當過戰士的身份被察知?對於夏渚來說,虞夷是敵對勢力,祖薑也在數年前翻臉。他們如果查清了“連風”的來曆,作出抹殺的決定也屬正常。

想清楚後,方征冷哼一聲,上前幾步將“連風”護在身後,強硬道:“想殺我的人,沒門。”

子鋒心中訝異又感動,更令他在這危機中感到心潮澎湃地是方征那句“我的人”,他的心臟怦怦直跳,這是不是意味著征哥哥終於接納了他?現在也不宜分心,按實力來說他用不著對方保護,但子鋒沒有動彈,把這一刻當作他生命中最甘甜的時刻回味。

逢毅從方征肩頭盯著子鋒,道:“太可笑了,如今的你,居然要躲在人身後。”

子鋒猛然清醒過來,當年虞夷王都大宴上,逢毅也在夏渚的使團中,見過子鋒,他們還打了一架。

子鋒心中冷冷想,原來如此,對方認出了他。自己臉上那點點礦石粉,自然瞞不住行家。

那麼,留不得。

子鋒眼神一暗,手指撮成哨形在口中一吹,忽然間一團陰影從後方往逢毅身上撲去,那玩意並不大,落在他的肩頭跟隻狸貓似的。它有著燦爛的金黃色皮毛和長長的利爪,對準逢毅的喉管猛然咬了下去,瞬間撕咬出一個血洞。

逢毅也有殺招,手中五把短匕在那一瞬間反手紮中肩頭的畜生,他嘶啞著艱難道,聲音像是漏風的氣罐,含混恨聲:“連……”

子鋒已經衝出去,一把掐住那人脖子,把他沒說完的半句話扼死,他以極小的氣流聲,對逢毅輕道:“三年前我能敗你,如今你還是沒長進。”

同時子鋒心痛地看著已經被五支淬毒匕首紮穿的小金豹……艾葉豹,他的這一支獸伴,已經流過太多的血。那隻大的在地穴中死去,這隻小的一直在暗處跟著子鋒。世世代代,祖祖輩輩,下一次,它們依然會響應他的呼喚嗎?

子鋒所不知道的是,雖然逢毅的喉嚨被撕開,再也說不了話,可是剛才湊在對方耳邊的小聲氣流,卻也被方征極為敏銳的聽覺收進了耳中。

方征疑惑想,三年前……據叉兒的情報說,三年前是“連風”前去星祭白塔的時間點。飛獾軍首領的養子,如此強悍冷血,當年竟然敗在“連風”手下?方征記得撿到“連風”時,對方有多麼孱弱、無助,碗都端不穩。

還有那個野獸的叫聲,方征看不見“連風”召的是什麼動物,但聽到旁邊桑姐和海七娘驚呼“大黃貓”“笨,那是豹子”!方征心中一緊,永遠不會忘記黑暗冰冷的大青龍地穴中,一頭毛色金黃紋路淡如葉片的巨豹如何咬住蟲節觸角……

方征揪心想:“連風”,你究竟是誰?

餘下的飛獾軍見逢毅生命垂危,霎時如被炸了油鍋般,咆哮著衝過來要殺他們。

鎧役隊長小遙哥驚得無所適從,這回真的出事了。逢毅死在丹陽城,冷血的飛獾軍會如何報複?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能瞬間取走對方性命?

方征湊耳對桑姐和海七娘說了什麼,她們神色瞬變,兩人一左一右,縮在小遙哥身後哭道:“完了,飛獾軍會殺光這裡的,求求你保護我們。我們這些弱者,除了你們鎧役,還能依靠誰呢”

握著銅刀上軍團虎扣象征的小遙哥,耳中充斥著喊殺嘶吼聲,一時間茫然無措,手心汗水漣漣。

最後,他跨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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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渚紀年的曆法是太陽曆,曆法的第三千六百五十個周的這一.夜,被稱為“丹陽流血之夜”。

夏渚境內兩隻矛盾積蓄已久的軍團,鎧役和飛獾,以小隊為單位,在丹陽城內爆發了性質非常惡劣的衝突,被譽為後來兩大軍團反目、夏渚衰敗的導.火.索。

當時嚴重的後果,是飛獾軍首領逢蒙的養子逢毅,在這場火拚中殞命。飛獾軍高層震怒,派出精銳殺來丹陽,城內的鎧役小分隊和數名蠶坊女工,悉數不知所蹤,僅餘下數十名飛獾軍的屍體。

丹陽城屯郡長官被處死,鎧役軍團上層數十位高級武士被牽連懲罰,鎧役新上任的年輕女領袖索蘭被罰跪三天三夜,仇恨與屈辱的種子在她心中生根發芽。

火拚的起因已不可考,當時穀倉的在場者,要麼失蹤、要麼死去。隻有茫然不知事的平民在被拷問時,有個獵戶回憶:那天有兩個外人來過集市,他們似乎畫過虞夷的標誌。那是兩個年輕男子,其中一個目盲卻精明,另一個年齡小些卻精悍強勢。

但除此之外,沒有彆的線索。當夜逢毅的人手,第一批死在一位名叫海的農戶家中,第二批死在穀倉中,沒有活口彙報究竟逢毅當時在追剿誰,他也沒有彙報給任何人,隻留下了一塊刻著一個字符的樹皮。

在那混亂龐雜,流傳到各方勢力的消息中,樹皮上的字符不約而同引起了夏渚國君、虞夷國君與祖薑女祖的關注。

那是一個“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