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隱居”在虞夷邊境的娥皇女英收養的孩子。他們神色複雜地請方征進了木樓, 撤去了那些奴隸防衛。方征注意到, 在木樓裡也有不少機關裝置,配合著最早的八卦,有許多精妙的小機關。如果方征硬闖,大概要脫一層皮。
娥皇女英逝世已有六十年, 這兩人卻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方征對此充滿疑問, 在那男子的苦笑中,告知方征一個驚世駭俗的事實——
他們已經接近七十歲了, 但外表和身體機能還像二十來歲的模樣。
他們管娥皇女英叫做母親們,方征便問:“當年你們母親駛入蒼梧之淵的時候,是不是也保持著二十多歲青春的模樣。”
他們緩緩點頭。
方征不可思議道:“你們,你們是吃什麼藥嗎?”方征快速想到他們在虞夷境內隱居的緣由,不由道:“什麼首銅山的黃帝玉膏, 該不會真的存在吧?”
當年娥皇女英在世時,偌大的虞朝還沒有分裂,首銅山也屬於姚虞帝的勢力範圍, 如果真的有黃帝采食玉的神藥,那麼他們作為國君後妃, 拿得到也不稀奇。
那一男一女斟酌著眼神交流,最後道:“我們現在不能告訴你緣由。雖然你拿著重華劍,但這些事……我們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
方征並沒有放棄,但對方既然拒絕回答, 他就換了個方向迂回, “你們活這麼久, 身體感覺如何?你們會像正常人一樣生病麼?到了一定歲數會過世麼?”
他問得非常直白,如果按後世繁複的禮法標準,問得不太禮貌。但方征察言觀色,感覺得到這兩人容忍上限很高,他也就稍微問得放肆些。
“身體和二十歲的時候差不多,偶爾會生一點病。但這生涯的儘頭……”那個男人苦笑著,複雜神情傳遞著不確定的憂慮——並不知道儘頭是什麼,既想到達那裡,也怕到達那裡。
這兩人對於方征並不算警惕排斥,因為方征告訴了他們帝劍的來曆,加之方征認得那些“八卦”。他們把方征當成半個自己人了。
方征又問,“你們,知道帝墳裡封印著什麼嗎?還有登北氏墳塚的雕像裡……好吧或許不該提她,她似乎曾經刺殺過娥皇女英很多次。”
幾十年前姚虞帝後妃們的恩怨情仇,方征也懶得去理清。但其實他稍縱即逝有點疑惑,這娥皇女英沒有親生的帝嗣,登北氏又回祖薑去了。兩邊既沒有競爭關係也沒有威脅,為什麼要趕儘殺絕呢?
“帝墳裡的封印的東西,我們略有耳聞。”那男人憂心忡忡道,“其實不僅是姚虞帝的墳,當初陶唐帝、稷帝、高陽帝、甚至更往前溯的軒轅帝、神農帝,每一任帝君殞身後,都伴隨著封印那種東西的傳聞。”
方征悚然想到了夢境中閃過的隻言片語,昆侖薨淵裡巨大的頭顱、奇肱族長仿生學的怪論、白塔上星祭長和祖薑大國主有關“花與龍”的敘述、子鋒退化的心智……這片大地上籠罩的黑暗秘密,慢慢剝開一個角,顯露在方征麵前。
方征心漸漸沉下去,“帝墳裡封印的那種怪物,是‘花與龍’的血脈嗎?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知道這種表達是否準確——是那種血脈走到儘頭可能發生的變化?”方征沉聲道,“一個我很親近之人,似乎就是受此影響,在重傷後雖然奇跡地維持著生命,卻變得刀槍不入、心智全失。”
那兩人神色凝重,半響終於歎了口氣,“迄今唯一現世的血脈……是連子鋒吧。我們一直生活在虞夷境內,當初他被趕出去的緣由,我們也略知一二。”那個男人摸索著陶塤上的舊孔,“你對此到底又知道多少呢?”
方征回想著祖薑大國主“不是一類”的恐懼,不確定道,“知道得不多。好像,不是人?”
“是,也不是。讓我想想,該從何說起。”那男子和女子眼神交流,相互對視著,“母親當初教我們的時候,說‘不同的時代總有不同的分工者’。我們當時不懂,很多年後才明白。我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
這句話對於接受過現代教育的方征來說非常好理解,他點了點頭:“你們繼續說。”
“很早以前,比女媧伏羲那時候還早、比黃帝炎帝那時候還早,那時候人沒有開化心智,和現在的世界是很不一樣的。沒有部落、沒有國君、也沒有奴隸、沒有父母兄弟、也沒有祭祀。那個時候大地上遊蕩的是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很多非常巨大,今天都見不到了。”
方征點頭,其實撇開神話,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來看,上古時期的確有一段是動物體型異乎尋常地大,不過後來都滅絕了。
“那個時代沒有我們能辨認的記錄留下來。即便有,我們也認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傳說,漸漸有了女媧娘娘造我們之類的神話。但是在最古老的華胥部族裡,保留著一些口口相傳的神秘記憶。後來華胥人摸索出了刻玉的技藝,將它們刻在玉石上,埋葬在寶庫裡。玉石千年不朽,儘管華胥人已經滅族很久,但後世之人挖掘他們的廢墟,找到了一些還能辨認的玉石。這些玉石輾轉在強大部落之間珍藏流傳、軒轅氏、神農氏、高陽氏……許多赫赫有名的部族首領,都曾經得到過它們。”
“如今這些玉石,保存在夏渚人的九鼎城中央寶庫內。是崇禹帝當年托付給啟君的。”
方征問:“那些玉石上,刻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