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夷聖女答應幫方征的忙,她把朱鸞引過來的方式就是虞夷著名的鸞舞。這在虞夷國境內, 也是唯一召請鸞鳥的方式了。
方征一聽覺得不對勁, 問:“可是子鋒吹葉哨也能召朱鸞啊。當初他流落到華族的時候, 也召了一次朱鸞來助戰, 它還燒了一隻小蠱雕呢。”方征抬頭看了一眼, “再說了,他現在不就在朱鸞背上。”
虞夷聖女搖頭道:“連子鋒肯定用了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 至少在此之前, 除了聖女的舞蹈, 沒人任何人能召請它們。他為什麼不早點用呢?當初如果他被關押的時候召了朱鸞來,國君或許就會放過他了。”
“不會的, 隻會更害怕他。”方征一哂,搖頭喃喃道, “而且,或許,他是逃出來後才學會的。”
九死一生, 身體大幅度改變, 才激發出血脈的力量。
方征又想到子鋒留在華族的那隻猙,也是一方威力強大的獸王。子鋒最開始的獸伴是豹子, 還接連死了兩隻。當時方征沒有細想,如今卻覺得不尋常,人要馴服虎豹都極為困難。他卻能一下子令那麼多不同種類的猛獸凶禽聽命。
方征本來以為子鋒失去心智後會躲進首銅山裡, 當個自由自在的山中霸主, 子鋒此刻卻在攻擊國都外牆的鈴鐺網, 他究竟想做什麼?
方征轉頭問聖女:“你跳舞還要什麼準備嗎?”
聖女搖頭道:“巫長會在周圍熏很多草藥、擺著鮮花,敲打石鼓、吹起塤和骨笛。我也要穿著特製的服裝……但現在也拿不到,就這樣跳吧。”她忽然想起來了,“對了,借把刀給我。”
“你乾什麼?”方征驚疑道,“自戕就不必了,我會想其他辦法——”
“跳舞是不會死的。”方征半信半疑把一把小匕首遞給她,聽她道:“那些草藥裡會加一點我的血,這也是吸引朱鸞的。現在沒有草藥,少量滴些血應該有用。”
她在指尖割了個小口,周身淋了數滴鮮血,又用指尖在地上畫了片圓形區域,抹了幾片血紅色的雲紋線條。方征趕緊勸:“差不多得了,你身體這麼瘦,彆再流血了。”
他又摸出草藥丸丟進嘴裡,也遞了一顆給聖女:“這個解藥你先含著,待會我們要對付連子鋒……”
聖女也示意準備好,她脫掉了外麵寬大的黑紗罩衣袍,露出裡麵輕軟的白色長綢。製式有點像後世的套頭連衣裙,上麵有許多圖騰的細隙。她把指尖的血依次抹在四肢、脖頸、腋下和腳踝。然後銜住一枚鳥頭形狀的骨哨。躺在那血陣之中,開始“跳舞”。
她的身體瘦得簡直像一條細蛇,從那長綢的縫隙中隱約可見皮膚上凸出的肋骨。她吹響了骨哨,也不知道這是“樂器”還是“節奏”。她的舞動姿勢,果然柔軟無骨。
舞蹈動作的主體似乎是在模仿魚或者蛇,她的手臂甚至可以抖動出多段波紋。這骨哨聲音並不很響,但方征有了之前的鉤兒她們招蠱雕的經驗,知道就算不吹很響亮,隻要有特定的聲波頻率,動物就可以聽到。
聖女的血也散發出淡淡的香味,那味道聞起來有點像古柏和鮮花混在一起。雖然氣息不濃,但動物天生對血液敏.感,隔很遠都聞得到。
方征懷裡那兩隻沉睡的小金蜥蜴也醒來了,它們從方征袖子裡爬出來,繞到了他的脖上,好奇地觀察著聖女的舞姿。
這原始古老的舞蹈,模仿了很多動物的姿態。血香味越發濃烈,聖女跳得大汗淋漓。
方征布置在附近的人手,收到他鸚鵡的傳訊,都紛紛趕來。廢棄無人的軍田周圍,很快彙聚了一批人。方征沒有帶特彆多人來,這一批出身九黎、厭火和馬上飄的精銳戰士,加起來隻有三十多人。但是他們經驗很豐富,也紛紛服下了草綠色的藥丸。
那幾隻朱鸞果然調轉了方向,那兩隻前驅開路的轉得比較快。子鋒騎著的那隻一開始還在啄鈴鐺網,過了一會兒它也扇動翅膀飛過來了。
隨著朱鸞盤旋靠近,方征目力可以遠遠看到子鋒臉部表情——子鋒眼睛依然是紅色的,臉龐周圍有灰白斑紋的細紋,短匕首依然插在他的心口上。子鋒緊緊攀住朱鸞的脖頸,不時對著那隻鳥嗬斥著,甚至按著它的脖頸,似乎在迷惑這隻朱鸞為什麼不聽吩咐。
很快,連子鋒也看到了下方那標誌明顯的血紋圖騰和跳舞的聖女,他緊緊抱住朱鸞的脖頸想製止。但是它已經開始降落高度。
另外兩隻朱鸞飛得更快些,它們在軍田旁的穀倉頂降落,火紅色的美麗尾羽完全覆蓋住枯褐色的倉頂。隨即,它們朝著舞蹈的聖女高聲鳴叫,開始共鳴般扇動起翅膀。晃出有節奏的幅度,就像兩片彩霞有了生命。
方征看得目眩神迷,這就是虞夷的鸞舞嗎?隻是個在簡陋的廢棄田坎上,就已經有了如此美麗的效果。要是在鮮花鋪就、藥霧繚繞、高大莊嚴的寬敞高台上,鸞舞配著那鼓聲和樂聲;聖女穿上淡金色的丈長披紗,風吹起秀麗長發與華彩羽毛;五色之鸞和霞光彩雲交相輝映,該是多壯美的景象。
即便在這偏僻簡陋的地方,聖女的舞也跳得很好,每一次旋身,都像帶起高天的雲彩。那兩隻鸞鳥邊扇翅邊靠近,人與鳥共舞的畫麵是如此和諧。
此刻最後一隻朱鸞也降落了,方征猛然衝過去,指揮從舞蹈美景中緩過神來的幾十個戰士,準備抓捕連子鋒。
子鋒握著一根漆黑的木棍,看成色實沉得很,也不知道是什麼木頭。他臉上扭曲著憤怒困惑的表情,又朝那隻朱鸞撮了一哨。那隻朱鸞回頭猶豫朝他走了幾步,然而子鋒目光剛移開去看方征,朱鸞又猛地飛開,靠近了跳舞的聖女,加入了它跳得酣暢的同伴中。
方征高聲讓那聖女繼續跳,吸引住朱鸞,四周的戰士已經包圍住了連子鋒。方征示意他們不要動。他自己放下武器,迎麵朝前走過去,呼喚道:“子鋒,過來,到我這裡來。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跑。”
子鋒雖然聽不懂他說話,但看得見方征放下了劍。子鋒懷疑地四下張望著,被人包圍的感覺非常不好。他內心深處本能不想和方征為敵,想聽從這個聲音。可是剛才這人卻指使那女人把他的朱鸞搶走了。這讓子鋒非常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