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1 / 2)

山海亦可平 開雲種玉 8091 字 9個月前

回到華族的行程比想象的更快。他們沒有遇到逢蒙所帶領的夏渚屠龍小分隊。逢蒙等人遭遇過並封龍後,已經先行離開弱水附近區域回去報告。

方征當初遭子鋒擄來的時候,是被他扛著走的,那時他一路都昏睡了過去,估計時間不長,要不然自己怎麼也得餓醒。方征便問該如何穿越森林,靠雙腳嗎?雖然親眼見到了子鋒如履平地般的身手、所到之處眾獸潰逃的威壓。但這麼短的時間能通過,方征想,少不得要用些彆的手段。

子鋒招來了一隻戰戰兢兢的大山貓當做兩人的代步工具,跑了一天一.夜,累得那山貓直喘。在它跑死之前子鋒總算良心發現換了坐騎。那排場跟個動物連環驛站似的。這三天用過的動物不僅有山貓、還有山豹、巨型犰狳和體格嚇人的熱帶長毛鼠。這些行動敏捷的食肉齧齒動物在森林裡速度驚人。到了矮喬木區域,天空不再有高聳濃密的樹冠。子鋒就招來了朱鸞,把他們載了出來。

總共不到三天的功夫,子鋒和方征就走出了原始森林。

他們開始穿越虞夷國境。虞夷國境內雖然有十七支軍團,但地廣人稀,不見得每一處都能巡查到。再加上這段時間虞夷政局動蕩,老國主借屍“新繼位”;村莊和田塞遭到了子鋒報複的無妄之災。虞夷境內一片愁雲慘淡,亂象頻生。

在經過一個破落農莊時,方征發現裡麵的人死了很多。這個時代死人其實是再尋常不過之事。幾隻猛獸的進犯、沒有足夠糧食的饑餓、缺衣受凍的寒涼、不知名的野外細菌,一場感冒小病、甚至使用那些粗苯原始工具時候不慎傷到皮膚,也有可能感染破傷風死去。可方征既已知道子鋒報複過虞夷的一些城池村莊,肯定也殺過人。看到死人的景象,就尤為生氣地給子鋒添一筆。

“這村中人是你殺的嗎!?”

子鋒實話實話:“記不得了。”

其實就算不是子鋒殺的,他所犯下的血業,也超過了這個小村莊中的死亡人數。所以無論是否為他所殺,本質區彆不大。

方征差點沒氣昏過去,這回他乾脆都不打巴掌,青筋暴突地舉著劍,胸膛劇烈喘息著,咬牙切齒:“記不得了!?你如何能這樣心安理得!”

“征哥哥,你捅我幾劍吧。這把重華劍捅得進來的。”子鋒說著往前走了兩步,讓劍尖碰在自己胸膛上。

“你就這樣無所謂!?”方征覺得他是在火上澆油。

“那我該怎樣?痛哭流涕嗎?”子鋒道,“征哥哥,你就算把我切成小塊,估計得碎成粉,才夠死去人數的報仇分屍。我清醒之後覺得難過,但我沒辦法起死回生。”

他還不懂得“愧疚”,對於子鋒來說,能為死在手中之人“難過”,已算是一大長進。

方征舉著那劍抵在子鋒心口處,忽然間倒轉指向自己:“罪孽深重,身負血債,我亦是。”本來子鋒毫不在意自己被劍指著,卻在看見方征橫劍立刻被嚇到,子鋒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聽方征繼續道,“連子鋒。我血債累累,也不得好死。我也曾經殺人複仇,但最終目的隻是為了華族生存和發展。你的仇恨也到此為止。從今天開始,如果你再濫殺無辜,在戰場之外的地方殺人——”方征把那劍往自己胸口按了按,“我就死在你麵前。我殺不了你,但我可以殺我自己。”

“我聽你的。”子鋒嚇得魂飛魄散,想把那劍奪下來,又拿不準會不會傷到方征,小心翼翼不敢動手,趕忙發誓道:“我不會亂殺人的。征哥哥,你讓我去戰場殺敵我才殺。先把劍放下來,免得哪裡擦到——”

方征冷著臉放下劍,指著那村莊道,“這些人不會白死。將來的人,會在這裡過上平安的日子。這就是我一輩子要去做的事情。我要他們不再受饑餓、寒冷和尋常疾病所折磨;我要讓他們辛勤勞動就能吃飽穿暖、繁衍生息;我要讓他們不會每天害怕天災、戰亂和猛獸。我要做的事情,能不能實現,取決於你。如果你製造了災禍,我就立刻尋死。就讓這片大地混亂下去,誰也救不了。”

子鋒簡直被方征這新奇腦回路的威脅驚呆了。其實這種“用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的幼稚不負責任做法,方征是不會真正實施的。他隻是在嚇唬連子鋒罷了。

但子鋒腦筋沒那多彎彎繞,方征如此說,他就信了。無計可施。他自己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什麼死亡的威脅也不怕,可是方征是凡胎**,在他眼裡簡直輕輕一碰就碎了。如果方征是這片土地未來的安寧希望。那子鋒就驟然承擔了更重的責任似的,本來毫無支點的生涯,忽然壓得子鋒喘不過氣來——子鋒目瞪口呆地想:自己有特殊血脈,超越普通人力量太多,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此刻就像被幾句話勒住了脖頸。

方征的死亡令子鋒恐懼,他逐漸開始明白這句話:恐懼也是一種力量。有了恐懼,人類才開始想儘辦法變強大。而因為恐懼,他將不會再違拗方征,不會去造殺業。

不過,子鋒同時也覺得這種重量很踏實,終於有了存在意義般的心安。為了這片土地的未來,他一定要保護好征哥哥的安全。

雖然方征表麵上還在跟他置氣……橫穿虞夷國境一路都是淒慘亂象,方征低氣壓這幾天變本加厲,基本沒怎麼理睬過子鋒。不過子鋒也不以為意,橫豎他知道方征生氣的理由,方征拿這個來磋磨他,他不僅不生氣甚至有些開心。子鋒不知道在哪裡學到的奇怪形容,語不驚人死不休說道:

“征哥哥,我覺得你生氣的樣子,特彆好看。”

方征又好氣又好笑,“什麼好看?形容男的是帥!這個字懂麼!?”

這個時代還沒有“將帥”的稱謂,也沒有帥的姓氏起源,子鋒認得的虞朝文字裡,也沒有這個字。

“帥?那是什麼?”子鋒有些迷茫,不過很快接受,“既然征哥哥喜歡這個字,那就帥吧。”

方征又不跟子鋒說話了。子鋒自得其樂地天天說他帥,聽得方征耳朵都快起繭。其實就長相來說,方征也認可子鋒麵容的英俊程度。而且,難保不是當初自己稀裡糊塗上賊船的原因之一。但他是萬萬不會“禮尚往來”去誇讚,要是說了,誰知道這家夥會如何蹬鼻子上臉。

在經過一片風光秀麗的小山丘時,方征見到山坡上一片鬱蔥蔥的草甸,綴滿了藍色搖曳的小花苞,就像是無數藍色的雪花落在了草間,又像是天空的小星星碎片。方征驚訝道:

“這就是藍雪草嗎?”

子鋒道:“征哥哥認識這種花?”

“聽虞夷的聖女說的。她說很想來看這種小花開滿山坡的樣子。當時我答應她了。”方征沉吟道,“你在虞夷的時候,和這個聖女有過交集嗎?”

“沒有見過麵。”子鋒道,“不過我聽說,她的存在,是夏渚和虞夷交惡原因之一。”

“此話怎講?”方征挑眉問,他覺得那看上去瘦得隨時會斷氣,也不懂諸多世間規則的可憐女子,怎麼會有那麼大能量?

“聖女是負責跳‘鸞舞’的,鸞舞出於韶舞。韶舞傳於陶唐帝,三代後由崇禹帝傳給了啟君。夏渚人總覺得,隻有啟君跳的才是正宗的九韶樂舞。虞夷的鸞舞不但竊取了九韶,還用來召動物,並以人來生殉之,實是粗鄙血腥,完全違背了韶舞的精神。自然也就憎惡虞夷的聖女。”子鋒解釋道。

方征曾經在文獻記載裡,見過夏朝君主“跳舞”的記錄。當時的“跳舞”是祈禱祭祀的儀式,動作也比較莊重,和後世娛情的“跳舞”有本質區彆。方征依然十分好奇,問,“那如今夏渚的君主,也會每年在祭典上跳舞嗎?”

“當然,這是他們的武器。”子鋒意味深長道。

方征追問:“什麼武器?”

子鋒這幾日學會了討價還價,“征哥哥,你原諒我的時間減少一點吧。我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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