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準備開口說話, 大門又一次被悄悄推開, 這次湧進來一大批記者和青年誌願者, 雖然他們儘力在保持安靜, 但組裝設備與走路總會發出一些聲音。
因為湧進來的人稍多，而且還沒全進來，會議廳空間明顯不足。
工作人員擦汗走到徐靜怡身側, 低聲說：“很抱歉。我沒有想到這次報告會這麼受歡迎, 幾乎所有的誌願者都跑過來。”
工作人員組辦了將近十多年的學術活動，第一次碰到位置擁擠供不應求的狀態, 尤其是那群青年誌願者，居然一個不拉地想要進會議廳聽講, 老天，之前隻有在組織明星簽售會時有這種情況。
“還有更大的會議廳嗎？”
“有的有的, ”工作人員見徐靜怡這麼好說話, 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就在樓上, 有一個可以容納300人的會議廳。”
徐靜怡微微額首, 拿起話筒：“各位，工作人員騰了一個主會議廳。足有300個座位, 勞駕上個樓如何？”
“沒問題。”
“求之不得。”
眾人紛紛點頭起身, 沒人希望在擁擠的環境中聽報告。
格林起身時瞥了約翰遜教授一眼，然後走向不遠處的瑞典科學家埃裡克森教授。他沒有與他說話, 隻輕輕地敲了敲三下手表。
埃裡克森眸光微動, 趁著出去有信號翻了下手機, 點開隱秘郵箱發現一條信息，1，查找漏洞，且提出因地球重力場模型質疑其蟲洞開口的持續性穩定；2、歐洲核子研究組織（）（組長）計劃。
埃裡克森皺了皺眉，第一份質疑計劃他能理解，這是美帝慣用的手法，先抑後揚，摧毀大眾對科學家項目的信心，然後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分析挽救項目，一舉多得。
但備選計劃令他有些看不懂，計劃是 22 個成員國的數千名科學家為搞清楚宇宙的起源，重回歐洲核研究機構研究。成為組長起碼能掌控幾十人小組，用這個去引誘徐靜怡離開國家，代價會不會太高。
不等他多想，主會議廳的演講快要開始，他匆匆回到座位上做好。
新的主會議廳，人坐得滿滿當當，然而座位依舊不夠用，好在青年誌願者品德優秀，他們將位置騰給老一輩的教授，自己墊著報紙坐在走道上，滿臉興奮地看著講台。
丁福忠一臉欣慰地說：“我國的有誌青年還是很多的。未來可期啊。”
“嗬嗬，以前的科研報告會哪有這麼多人，”錢偉林輕輕地感慨一聲，“也許，這就是青年榜樣的力量吧。”稍後疑惑地皺了皺眉，“不過學天體物理的人有那麼多嗎？這什麼時候變成一項熱門專業了？”
錢偉林的疑惑是正常的，如果他聽見這些小年輕的討論，就明白之前想多了：“天呐！我和大佬遠距離合影了！不愧我用單身20年的手速搶到誌願者名額。”
“臥槽！你一個生物係地跑來湊什麼熱鬨，聽得懂嗎？”
“嗬嗬，說得好像你聽得懂一樣，有幾個是主專業天體物理的，麻煩舉起手來！”
周圍發出低低的嗤笑聲。
“我兔”大火，這群年輕人幾乎都是衝著徐靜怡個人過來的，進來後才發現聽講座的都是國外大佬，行為小心謹慎的同時，對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徐靜怡越發欽佩。
徐靜怡在講台上完全沒露出新人的緊繃情緒，淡定從容的態度令不少人暗暗稱奇。
她點開ppt，同時拉下大黑板。
徐靜怡是用中文做的報告，速度不快不慢，恰好能讓翻譯器準確翻譯。
PPT裡是各種宇宙猜想模型與數據，講到重點時會在黑板上手書方程式與簡易圖形。
埃裡克森和其他科學家一樣，仔細地觀察計算它們，試圖找出裡麵的錯誤。
通常來說，任何一個新增項目，都應該存在不少漏洞。
不是科學家們不嚴謹，而是世界上的理論研究太多，任何一個新事物的誕生都必然遭遇不同角度的重重考驗。有漏洞是正常的，但若有重大bug那基本可以判定這個項目沒有繼續的價值，所以不少人戲稱新項目報告會是躍龍門。
可埃裡克森仔仔細細聽了半個小時，怎麼聽，怎麼都覺得有道理。
他甚至有一種恍惚感覺，不是在聽新項目報告會，而是在聽得到過數次實際驗證的項目總結會。
可這怎麼可能呢？居然連一個漏洞都找不到？
他不甘心，到後麵連實驗操作的步驟都拆分仔細想其邏輯性，但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終於，徐靜怡說：“我的整個設計構想闡述完成，有什麼問題嗎？”
埃裡克森神色複雜地抬起頭，看來隻能從外圍突破了，也舉起了手。
徐靜怡看著數十雙手，有些詫異問題之多。
她隨便從前排點了一位。
“徐小姐，您預計這項研究何時能實際投產呢？”
——什麼？居然問如此外行的問題？
不僅徐靜怡懵了一秒，其他科學家的表情也是有些古怪。他們同時將目光投在說話人身上，這才發現他胸前掛了一枚記者證。
徐靜怡哭笑不得：“這個問題等以後開產品發布會時再說。下一位。啊，就埃裡克森教授吧！”
這回徐靜怡認真辨認了座位銘牌。
埃裡克森仔細思索了一會，開口道：“我注意到你刻畫了宇宙引力場，卻沒有闡述地球引力（重力）場。按照你的邏輯，蟲洞是基於宇宙弦而存在，宇宙弦變化的引力波代表它並不是固定不動，那麼就有一個問題，假設我們在C市的A點激活蟲洞開口出發去B點，那麼從B點回來，是否有可能漂浮到距離A點上百甚至上千公裡的A1、A2點？如果蟲洞激活點無法固定，那這項技術的實用性並就不像你說的那麼廣，因為所有人都害怕一不小心被傳送到坑裡去。”
他提出來的問題相當的刁鑽且實際，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個問題吸引。
埃裡克森仔細地看著徐靜怡，妄圖從她的麵部表情判斷“打壓”計劃能否成功，但可惜的是，徐靜怡非但沒有露出緊張，反而勾起一抹“看知己”的笑容。
“埃裡克森教授的問題，相當棒！”徐靜怡微微額首，甚至欣慰的露出一絲微笑，“我還以為要要在“蟲洞”是否穩定等問題上糾結，沒想到已經有人開始信任我。感謝你的信任。”
埃裡克森的表情瞬間有些古怪。
“這個問題我原本打算在下一個環節說。既然已經提出來，那麼先給眾人展示一下，”徐靜怡說著，並且回身在黑板上寫著， （Standard Model Term），W_{yy，y}描述的bulk場與物質場發生相互作用的耦合係數。
這份公式一出現，上年紀的科學家還沒什麼，不少年輕記者，以及坐在地上的青年誌願者發出“啊！”“天！”“不會吧！”等聲音。
這嘈雜的聲音引起不少人回望，有幾位上年紀的華國科學家深感丟臉，因為發出騷動的是本國的學生。
“看來有人發現了，”徐靜怡回身，同時點開ppt展現三位一體的類比圖，“這個公式曾經出現在眾人眼前，”頓了頓，她補充，“在一部電影裡。”
這下不止青年誌願者，連專家們也開始麵露驚訝的議論起來。
“不用覺得驚訝，科技的發展本來就是人類想象力的實現，”徐靜怡很平靜，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扔下一個大雷，“關於埃裡克森教授擔憂的地球重力場問題，其實就是引力場帶動的流動性，這不難，電影裡麵都有詳細的解釋。”
她渾然不覺自己扔下一個大雷。
現場不少科學家的麵露難色。
格林滿意地瞥了埃裡克森一眼，差點笑出聲，這叫什麼？天才的傲慢嗎？居然自己往死路上走，拿電影裡麵的橋段證明自己的理論是符合常規，真是太滑稽了。
他還沒多高興幾秒，就見徐靜怡拿出手機點了一下。
ppt上的數據建模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處充滿動態美的宇宙弦流動圖。
“Bulk場除能改變地球的重力場，維持蟲洞穩定，所以不用擔心流動性。插句題外話題外話，bulk場的運用很多的，比如避免我們的膜世界與旁邊的膜發生碰撞從而保護地球安全。如果能看透其磁場波動的規律，研發出強力的磁防護等產品，很有益處。”
不少科學家若有所思，有幾個已經拋開之前的成見開始記筆記。
“現在給大家展示的是一個比較複雜模型的具現化，因為加入bulk場的設定，比原始的RS模型多了一些數值修正，包含了膜上的規範場。這個特殊的公式能描述五維時空中的全部物理，為我們實現蟲洞穿梭提供了計算基礎。”
“當然，口說無憑，”徐靜怡輕聲。
然後ppt上麵的畫麵一變，出現的是菲爾茨和周柯。
兩位年輕人的出現瞬間引起會場輕聲騷動，尤其是認識這兩位的人，不約而同的發出疑問。
格林湊到約翰遜旁邊問：“教授，菲爾茨與徐小姐的關係很好？怎麼會出現在私人實驗室當助手？”
他稍微深思了一會，若有若無地探聽：“徐小姐至今單身？”
約翰遜一噎，這些政/客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肮臟的勾當，他老神在在地推了推眼鏡：“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而C市研究院的助手們麵麵相覷，“天呐，周柯怎麼混去當大佬助手的，令人嫉妒啊！”
……
徐靜怡衝那邊比了個手勢。
周柯的表情還有些懵，似乎緊張過頭。
菲爾茨很冷靜地拚湊起一個雙鶴展翅的黑色金屬門，然後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儀器在整個房間來回走動。
等他一圈走完，徐靜怡敲了敲手機，一個虛擬屏幕彈出來，這是一個長方體的結構模型，上麵有模擬出宇宙弦的流動，也有五六個橘紅色的小點，以及十來個黑色小點。
“這裡顯現的光點，是菲爾茨手中探測器探測出的房間內可用蟲洞。紅得越深代表能量較大，如圖上橘紅可容納長寬高二十米內的物品，黑色可容納長寬高不超過十米體積的物品。”
徐靜怡簡單解說，在講台上也用同款儀器搜了會，然後讓工作人員在講台不遠處放了一個桌子，也放了一個雙鶴展翅的金屬門。
她雙手撐著講台，認真道：“諸位。接下來你們要見到的是足以改變世界的技術。這不僅僅是一項科技，這是一場變.革，若是不能接受，那麼必然會被世界所拋下。”
她的話相當大膽，引起底下眾人竊竊私語，陡然激動，難道要現場展示嗎？
彆說從未見過實驗的人，哪怕是之前見過一次的科學家們也隱隱站起身，想要一睹為快。
徐靜怡半點賣關子的打算都沒有，也沒因為“世紀”級彆的實驗而放緩速度，她動作利落地走到書桌前開啟儀器，擰起兩隻兔子玩偶，然後將布偶傳送過去，動作行雲流水，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是在做最基礎的無聊實驗。
於是……
在記者剛剛拿出攝像機，誌願者剛剛拿出手機，物理學家們翹首以盼上前兩步準備細細體味那一份美妙時，兩隻玩偶已經不見了。
眾人懵逼地看向ppt，五秒鐘後，顯示屏裡出現兩隻白色的兔子玩偶，它們一左一右杵在牆壁的最角落。
嗯，就是這麼快！準！狠！
眾人臉上都是沒反應過來的呆滯。
唯獨徐靜怡很平靜，淡聲：“為了驗證bulk場是否具有穩定蟲洞的效果。這裡做一組對照實驗。左邊那隻處於被儀器削弱的bulk場，右邊那隻在加強的bulk場。兩隻兔子的經緯度稍後會由助手告訴你們。這個時間會持續一周，你們可以隨時觀察蟲洞範圍移動沒有。”
說完，她站在講台上靜靜地俯視眾人，簡單總結了三句：“它能夠改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它能讓世界爆炸性地發展起來。”
“它能為開拓宇宙搭起一座橋梁。”
徐靜怡多餘的話不說，留白是為了讓這些心思細膩的人自己腦補，人就這樣，想得太多，反而能自己說服自己。
片刻沉默後，台下眾人幾乎異口同聲：“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