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一陣恍惚,還以為天兵天將來抓他了。直到有人嗬斥他下馬,讓他給長孫無忌行拜禮。
秦遠這才注意到有個男人站在他院子的西牆角。隔牆望過去,隻能看見對方身子的半截背影,肩膀極寬,穿一身華服,頭冠的金玉在日落餘暉照的耀下燦燦發亮,明晃晃在向人昭示著他的富貴不凡。
秦遠跳下馬,向‘躲在’角落裡的長孫無忌請禮。
長孫無忌三十出頭,人沉穩俊朗,威嚴異常,半睜慵懶態的雙眸正坦率地表露不滿打量著秦遠。
長孫無忌年少時便久經沙場,文武兼備,早練就了不怒自威的氣勢。而今他以沉默逼仄,蕭殺之氣十足,若換做其他人,早就經不起這種無聲的施壓,要麼嚇得半條命沒了連連磕頭,要麼心驚膽戰地冷汗直往下流。
秦遠卻不是,他請禮之後就從容地挺直身子,跟沒事兒人似得,還言語淡淡地邀請長孫無忌去他家裡坐。
好個裝文靜的黃毛小子!
長孫無忌不悅地冷笑起來,語調緩慢地陳述:“聽說是你去我府上拿的人。”
秦遠應承。
“誰給你的膽子,敢擅自拿我們長孫府的人!”長孫無忌身旁的隨從忽然高聲怒斥秦遠,隨從抬起手中的刀,喝令秦遠立刻給他家主人跪下。
“聖人給的膽子。”秦遠微微躬身行禮,權算是表達敬重,“若冒犯了長孫公,在下給您賠罪。”
敢在他麵前用聖人做擋箭牌,且絲毫不懼他的威脅。
長孫無忌微眯的眼睛這時才稍微睜大,正經打量一番秦遠。模樣長得倒挺不錯的,連他都敢杠,至少說明此人有點骨氣,不枉他親自來此見他。
長孫無忌環顧秦遠的住處,斜睨他一眼後,背著手走了兩步,忽然下令命屬下緝拿秦遠。秦遠立即被兩個士兵架起來,就被往外拖。
秦遠衝長孫無忌喊:“長孫公這是何意?若因為在下去您府上抓人的事,在下已經解釋——”
“你有聖人禦賜的令牌,你領聖命辦事,我作為臣子自當配合,這和我現在抓你沒關係。”長孫無忌薄唇一挑,忽然笑得燦爛,瞬間又冷下了臉,“你屋裡床下所藏的屍體,總不會是你奉了聖命所為吧?”
秦遠愣了下,扭頭看向自己的屋子。門窗依舊關閉,但門上的兩道鎖已經沒有了。這個長孫無忌竟然趁他不在的時候,擅闖他的房間,還搜出了他藏在床下的顧青青的屍體。
這下完了,他該怎麼解釋。
長孫無忌見秦遠變了臉色,愉悅地輕笑兩聲:“好生保持剛才不卑不亢的勁兒,我喜歡。”
秦遠咬牙:“你們擅闖家宅,是犯法。”
“跟你殺人的事兒比起來,這不算什麼。”長孫無忌謙虛道。
“她並沒有死,隻是她現在這狀態超出了你理解的範圍罷了。”
秦遠忽然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小瘋子,飛快地上下揮舞手臂,使勁兒地掙脫士兵的鉗製。他的發髻因為掙紮有些淩亂,秦遠就頂著兩鬢落下的雜毛,怒氣衝衝地瞪著長孫無忌,警告他。
“耽誤我救人,無異於害人!”
“口氣不小,那你倒解釋解釋,這涼透了的屍體怎麼會是活人?有什麼超出我理解的範圍?”長孫無忌本來不想再搭理秦遠,沒想到他突然就轉性成了個小瘋子在那胡亂無謂地掙紮,好像有點趣了。長孫無忌心情好,就再反問他兩句。
秦遠立刻問長孫無忌敢不敢賭。
“你想耍什麼花招?”長孫無忌盯著秦遠。
“這是我拜師學來的一種葬土解毒的方法,再等五日,她就會恢複健康。現在她隻是以龜息暫眠而已,並沒有死。我之所以把她藏在家中,就是怕被一些無知的人誤解,把她當成死人處置。當然,長孫公若不敢等,又或者怕等待的這五天控製不了我一個區區白丁,擔心我跑了,您可以現在把我抓走。我人微言輕,無話可說!”秦遠伸長脖子,挺胸仰頭,一副視死如歸狀。
“無話可說?數你話說得最多。”長孫無忌失聲笑起來,“故意激將我,想讓我容你五日?”
秦遠的小心思完全被長孫無忌看透了,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下算是完了,不僅沒救成顧青青,可能他自己最後還會落得個謀殺藏屍的罪名。
這一刻的沉默,令秦遠繃緊神經,汗毛皆豎。
長孫無忌應聲道:“好,便容你五日,讓你死得明白!”
長孫無忌隨即帶人撤走,但留下了五名高手侍衛監視秦遠,以免他趁機逃跑。這五名侍衛很坦率地跟秦遠表示了,吃喝拉撒都必須在一起,他如果有任何逃跑的嫌疑或舉動,那就對不住了,直接抓他去長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