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親戚?”秦遠問。
小吏道:“她說她是秦少卿的妻子。”
秦遠好笑不已, “我的妻子, 還帶四個孩子,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秦遠隨後就出門去瞧, 是一位瞧著麵生的年紀二十七八的女子, 鵝蛋臉, 細眉鳳目,頗為清秀。她懷裡抱了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身後跟著三個孩子,年紀分彆在十歲, 八歲和六歲左右。四個皆是男孩,三個大點的孩子此刻都還算老實,跟在婦人的身後,用黑漆漆的眼珠看著秦遠。
婦人見小吏領來了一位衣著紫袍的官員,抬眼去看,便立刻就認出了秦遠,果然俊朗無雙!婦人心下歡喜不已,忙笑著帶孩子跟秦遠見禮。
秦遠注意到門口停了兩輛不錯的馬車,馬車邊上站著六名家仆。觀這婦人的衣著,還有她身邊孩子們的衣著, 都穿著錦緞, 婦人頭上簪著的發飾不乏有金銀珍珠,料想那馬車應該是婦人所乘。
“你以後就是我們的新阿耶了麼?”六歲大的孩子走到秦遠跟前, 仰頭疑惑地問秦遠。
“不是, 我並不認識你們母親。”秦遠直接否認。
孩子眼眶立刻就紅了, 他抽著鼻子,似乎馬上就要哭起來了
婦人忙喚道:“三郎快回來,還沒來得及和你父親細說,你彆嚇著他了。”
秦遠忍不住腹誹:我明明早就已經被你們嚇著了。
秦遠讓婦人解釋一下怎麼回事,婦人看看周圍的環境,尷尬地跟秦遠解釋這地方不太適合說話。
“這附近沒什麼人,簡單說說。”沒有大概弄清楚事情之前,秦遠不會邀請婦人進去。長孫無忌等人還在裡麵,他真帶人進去,事情會變得更麻煩。
婦人便從袖中掏出一張聘書,遞給了秦遠。
“這是一年前你伯父伯母給我下的聘書,禮也過了,我們的親事便算是定了,就是沒有夫妻之實罷了。不過這個沒關係,咱們以後可以補上。”
秦遠從聘書上看到婦人姓鄭,就姑且稱她為鄭氏。
“這聘書不作數,我並不知情。”秦遠說罷就撕了聘書,對那鄭氏道,“抱歉讓你誤會了,也抱歉讓你為此折騰一趟。至於來回路上的花費,我會讓人把錢送你。”
秦遠交代完,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
鄭氏突然大喊一聲,生怕秦遠走了。
“撕了聘書又如何?我們已然就是夫妻,三書六禮,我正經嫁進了你們秦家的大門。我嫁給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無名小卒,尚且沒有今天的地位,我辛辛苦苦,千裡迢迢帶著孩子來長安城投奔你。你竟不一點情麵不留,拋棄糟糠之妻!你若這般,我誓要去府衙告你,到時你官都沒得做。”
秦遠扭頭打量鄭氏,她邊說邊哭,委屈至極。
鄭氏的哭嚎聲引來了府內許多人側目。
秦遠就彎腰把撕掉的聘書撿了起來,命人將鄭氏和孩子們接入府內。
鄭氏哭聲漸漸小了,就帶著孩子跟著秦遠進府。
長孫無忌和戴胄聽到鬨聲,都出來瞧怎麼回事。
“你這是——”長孫無忌打量鄭氏和四個孩子,挑眉看向秦遠,“你早就有家室?”
秦遠:“沒有!”
鄭氏在旁點頭。
長孫無忌瞧這倆人的狀態,一個點頭一個否認,皺眉 ,他拉著秦遠到一邊說話:“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隱瞞,你娘子模樣並不醜,還給你生了四個兒子,你怎能不認?莫非你真存了尚公主的心思?”
“長孫公若沒播種就來了四個兒子,願不願要?”秦遠直接反問。
長孫無忌怔住,驚訝不已:“你有一副如此俊模樣,你娘子居然還在外頭找人?”
長孫無忌一臉難以置信,隨即就往秦遠下麵看,若像秦遠這麼俊俏的郎君都不惹女人愛的話,那就一種可能——
秦遠無奈地回瞪一眼長孫無忌,真想一腳給他踢到天際去。堂堂齊國公,當今聖上的姐夫,居然這麼愛八卦。
秦遠在側堂坐下,命鄭氏也坐在說話。三個孩子跟著進來,東看看西看看。
秦遠命小吏弄些吃得來,帶孩子先去屋子外頭玩兒。鄭氏就把懷裡四郎交到身邊的家仆手上。
戴胄瞧見這事兒,甭提多興奮了,在腦袋裡已經打好了‘秦少卿手撕聘書棄糟糠’的參本草稿。
戴胄跟在長孫無忌的身後進屋,準備多多收集內容和證據。
“煩勞諸位回避。”秦遠道。
戴胄尷尬了下,隻好戀戀不舍地同其餘人等離開。
長孫無忌沒走,遠遠地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
秦遠望向他。長孫無忌就直接回看秦遠,意思‘老子就不走’。
秦遠想想有個人見證也好,反正他問心無愧。
秦遠請鄭氏具體解釋一下經過,她到底為何非要認他為夫君。
原來在一年前,秦遠在滎陽郡的伯父伯母——秦峰夫妻,擅自做主,為秦遠迎娶了守寡三年的鄭氏。
鄭氏是滎陽一名富商的獨女,嫁給了另一名秦姓富商,為其生了四個兒子。結果第四個兒子剛出生不久,他的夫君就突染惡疾去世了。鄭氏守寡三年之後,便想張羅著為兒子們的以後謀出路,她想讓兒子們讀書當官出仕,奈何經商的身份不好看。
秦峰夫妻聽說此事,就主動牽線,給鄭氏提供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剛好他們侄子秦遠不知所蹤,他們可以當秦遠還活著。他們作為秦遠的長輩,理該可以做主為其張羅婚事,就以秦遠的名義娶了鄭氏。鄭氏的孩子都改姓第二任夫家的姓,自然還是姓秦,但這樣她孩子們的身份便不再是‘商’了。
鄭氏因此給秦峰夫妻八百匹絹帛作為好處。
之後,鄭氏就這樣改守‘活寡’過了一年。
一個月前,家仆去長安城賣貨回來後,告訴鄭氏,長安城內有個叫秦遠的人,被滿城貼了畫像,樣貌十分俊俏。同叫秦遠,還都長得十分俊俏,家仆就留個心眼,拿了一張秦遠的畫像回來給鄭氏。
鄭氏與秦峰夫婦求證之後,得知這真就是自己的夫君。整日瞧這畫像上的人這般俊俏,便心中喜歡,鄭氏忍了幾日之後,便越發坐不住了,最終決定帶著孩子們來長安城尋找秦遠。
“許是老天爺瞧我命苦心誠,我這一到商州,就見著了熱鬨。然後就聽說商州刺史接了長安城那邊來的大官,打聽之下,其中竟然有郎君,我們娘幾個就高高興興來找郎君了。”
長孫無忌聽完經過後,沒想到事情回事這樣,這四個孩子還真跟秦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忍不住想笑,就用手擋住了嘴。
秦遠邊聽鄭氏講述邊低頭,將自己剛才撕碎的聘書放在桌子上重新拚好。
鄭氏見狀忙道:“郎君不必如此,我知你突然見我十分意外,一時做些衝動之舉可以理解。”
“要拚好,這是證據。”
秦遠就命貼身小吏去將這聘書粘好。
鄭氏愣住,疑惑地詢問秦遠到底什麼意思。她見秦遠毫無動容之色,垂眸委屈地掉起了眼淚,“你伯父伯母已經做主把我許配給你——”
秦遠從鄭氏爽利的言談中,瞧得出鄭氏是個精明的人。他不想繞彎子,也不想拖泥帶水,直接跟鄭氏講清楚。
“這聘書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其實你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婚事本就是你和我伯父伯母做得一場假戲罷了。你若因此想告我,可以,我回頭再把他們也告了。一家子人整整齊齊地上公堂,現家醜,也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