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夫妻相嗎?
袖香不惱,卻是垂眸斂了笑,他心中暗嘲,眼前之人明明霸占了公主身邊最重要的位置,卻連公主藏在表象下的苦心孤詣都不知曉。
他可知曉公主為家國天下付出了多少?他可知道公主為了救下那些朝臣而犧牲了多少?他可知自己的枕邊人走到今天這一步背負了多少?是,他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那個孤冷高絕的天邊人為了俗世蒙了滿身泥淖,他大抵還恨著長公主的冷血與無情,卻不知道為了他的紅梅白雪,長公主擋掉了多少暗箭明槍。
他很嫉妒啊。
“其曲彌高,其和彌寡,駙馬與我等俗人,自然是不同的。”
袖香不鹹不淡地刺了一句,懶洋洋地勾著唇角,與駙馬擦肩而過。
他突然間覺得有些驕傲——非常莫名的。
他唯一知曉的,是那忽而翻湧而來的心氣都源自長公主,大抵是因為他發現了世人都不曾知曉的珍寶,就忍不住洋洋自得了起來。
“殿下。”袖香撥弄著琴弦,看著正在擦拭劍刃的公主,回過神來一般困惑地道,“駙馬他過來究竟是做什麼的呢?”
被問話的人涼涼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看得袖香打了個哆嗦,隻覺得心尖尖上被掐了一把。
“你覺得呢?”她不答反問,雖是斂了笑意,袖香卻能看出她的心情是愉悅的。
這段時日以來,公主動不動就會詢問他的想法,袖香知道這是考校,便也在思忖之後謹慎地回答道:“可是駙馬有求於公主?”
望凝青搖了搖頭,袖香的確聰穎,可惜那點子慧性全部用在了小道上:“錯了,是天要變了。”
天,是真的要變了。
不過短短兩天,華京的局勢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攝政王敢起兵包圍整個皇宮,卻不敢跟京城中的士族們硬來。在景國,士族們不僅擁有自己的族地,甚至還豢養著死士與私兵。在發現康佳帝失蹤的那一刻,攝政王立刻下令包圍長公主府。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手持四方玉璽的駙馬半路殺出,禦林軍和禁衛軍裡應外合,直接將攝政王的私兵包了個大團圓。意識到情況不妙的王項帶著殘黨殺出了重圍,可心腹卻隻剩二三,大勢已去。
蕭家郎君蕭瑾與楚家聯手,兩人一呼百應,以“清君側”之名起義,劍指攝政王。
掌控著三軍兵權的駙馬和士族之首的蕭家大郎在短短三天內把控了整座華京,攝政王企圖逃回封地,為了混淆敵人耳目而讓三名心腹易容成自己的模樣,卻沒料到被智多近妖的蕭瑾來了一出釜底抽薪。
他讓埋伏在安都王封地內的死士偽裝成王項的模樣,假作狼狽地趕回安都王府,刺殺了安都王世子,將其封地攪成了一灘渾水。等到王項殺回封地之時,其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已死,臨危受命的庶子被嚇破了膽,竟打算先下手為強,將王項“大義滅親”。
王項驚逢喪子之痛,領地內又四分五裂,亂成了一鍋粥,一時間根本抽不出手來謀奪京都的龍椅。
而景國容華長公主,則被駙馬以“保護”的名義圈禁了起來——隻要有點門道的人都知道,景國已是大廈將傾。
“萬事俱備。”
被圈禁的望凝青撫了撫靈貓的軟毛,輕笑。
“公主,您怎麼都不怕呀?”靈貓望著她的笑顏,歪著頭,心中很是挫敗,“車裂欸,想想都好痛好痛啊。”
望凝青聞言,嘴角微微一翹,或許是因為即將達成所願,慣來冷肅內斂的人都難免流露出三分愉悅。
“若能一窺道途,便是如蚍蜉般朝生暮死,隻得三日之歡,又有何妨?”
她倒想看看,這人世極刑是何等的酷烈,比之她山海難移的向道之心,又爭長短幾許?
夜深,望凝青望著府外長明的燈火,耳邊聽得鎧甲摩擦的錚錚之聲,忍不住微眯眼眸。
“隻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