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望凝青不好和靈貓說話,便在心裡應了一句。她拭去唇角的血跡,隔著厚厚的紗簾,望向門外分離兩旁的士兵。
楚奕之自然不是平白沒事過來找罵的,蒼軍即將兵臨城下,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容華公主自然要挪個窩。
將胡作非為的容華公主關進監獄,再大快人心不過了。
望凝青汲地下了床,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痛得她麵色一白,那過於慘淡的麵色嚇得楚奕之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她,卻被她甩手避過。
楚奕之愣住後回過神來,麵色也有些不好,他總是不合時宜地對眼前這個女人心軟,這讓他感到羞惱。
“本宮自己走。”望凝青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隨即挺直了脊梁,頭也不回地朝外走。
——寧折不辱。
非常莫名的,楚奕之居然在這出了名的荒唐公主的身上,窺見了這般令人心折的風骨。
“尊上。”靈貓亦步亦趨地跟在望凝青的身後,“這樣真的會像‘王凝’嗎?”
“王凝本該如此。”
望凝青踏出一步,沉,且穩。
景國的容華公主是皇室捧在掌心上的金枝玉葉,她可以任性刁蠻,陰險歹毒,卻不能少掉傲氣的骨。
人心多變,純粹的善人惡人,純粹的好人壞人,本就是不存在的——如果有,那不是虛幻,便可能是偽裝。
她讓恨她的人對她處處心軟,自然也會讓他們對她越發恨之入骨,這世上本就沒有情理,隻有恩怨立場。
在踏出長公主府的刹那,望凝青最後偏頭望向了遠方,她看見了一角素色的衣袂,純白的綢緞,紋著銀色的花,好似空氣中浮動著的暗香。
她忍不住輕勾唇角,她要的東風,已經來了。
“袖香,不要讓我失望啊。”
她教他背信棄義,教他薄幸負心,教他為了活命什麼都能夠出賣、能夠背棄。
——為的就是將這最後一柄刺入她胸膛的刀,送進最不起眼的貓兒手裡。
“在找到罪證之前,駙馬也不能對本宮如何吧?”她漫不經心地折了一朵昆山夜光,拿在手上,狀似輕佻地撩過駙馬的心口,惹得他眉頭一皺,“可彆慢待了本宮的侍兒,這府裡的水啊,可深著呢。”
駙馬帶領著將士,帶走了容華公主。不少府邸中的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不由得人心惶惶了起來。
那些被容華長公主強擄而來的郎君們還算安然,可那些被昌順帝送來的麵首們,就沒法對這件事淡然以待了。
他們都是依仗著皇室才能作威作福的菟絲子,自覺得自己清白無辜,可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袖香,你可慣來就是我們之中最愛冒頭拔尖的,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置身事外啊!”有性子急的直接找上了門來,咄咄逼人地道。
“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袖香擺弄著自己的琴,很是愛惜,這是長公主聽說他喜愛音律後特意為他尋來的名琴“飛凰”,可撇去那些華而不實的名頭,他最愛的還是那木質琴身的暗紋,那舒展羽翼的鳳凰,像極了公主飛揚的眼角。
“怎麼就沒有辦法了呢?”許是走到窮途末路,麵首也都忘記了害怕,直白地道,“公主平日裡最是寵信於你,便是不跟你討論朝政之事,但府內的賬本總歸會讓你過過目,掌掌眼的吧?那些、那些東西可都是罪證!隻要你交出賬本,駙馬許是能饒你一命!”
“砰!”青銅製成的酒爵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唬得所有麵首麵上一驚,立時噤聲止語。
袖香站起身,負手而立,他慣來愛穿素裳,卻一定要上好的衣料製成,乍看素淨,實際奢靡至極。
他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可吐出的話語卻仿佛淬了毒。
“隻要交出賬本,就能留有一線生機,沒錯吧?”
“連你們這些蠢貨都明白的事情,我怎麼會不懂?公主怎麼會不懂?”
袖香語氣溫柔,可聽見他這般言語的人卻是麵色灰敗,顫抖著道:“你莫不是要說……你也不知道公主將賬本藏在哪?”
“不,我當然知道。”
他笑,五指猛一用力,柔軟的指腹立時就被琴弦割出了道道血跡。
“可那是公主留給我的一線生機,是她給我的最後的溫柔。”
“交與不交,乾卿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