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重天東山嶺北部的白家村, 我叫白花,外出采藥的時候看見上神您……便將您背回來了。”白花微微垂頭, 喃喃道,“除了您以外, 當時候我並沒有看見其他的人, 雪地上也沒有行走的痕跡……”
靈貓聽得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 一個單薄而又纖細的少女, 不顧自身安危背著你一個大男人從那麼遠的地方走回來, 用一雙柔弱的臂膀為你遮風擋雨……就算你天神雪蒼性如冰雪, 這時候也應該很動容吧?
你說其實是尊上將人背回來的?嗬嗬,尊上那叫“柔弱的臂膀”嗎?她那是能撐天立地破開混沌的盤古,柔弱個屁。
靈貓有些懨懨地想,不愧是尊上過去的自己,就算失去了悟道千年洗滌塵心的記憶, 這份殺傷力還是絲毫不減,差一點就要形成翻車的死局。如今靈貓已經不想去思考天魔大軍遇上尊上時候會發生什麼了, 尊上就算耗儘了靈力,那也不是正常人能對付得了的。
反正身為未來魔君的枯無也皮實抗造, 一時半刻沒那麼容易死,其他的就隨她去吧。
靈貓胡思亂想的當頭,白花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儘數告知了雪蒼, 而聽完全部經過的雪蒼卻並沒有如靈貓所願的露出溫和的神情, 依舊冷若冰霜。他似乎無法忍受躺在病床上與人交談這樣弱勢的姿態, 當即掀開被褥站了起來。
“上神!”白花一驚,下意識憂心地喚道,“您、您的傷還未好……”
“已經無礙了。”雪蒼拂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白花的攙扶,他偏首望來的半張側顏秀逸如畫,可那雙眼卻仿佛下了一場雪,灰茫茫的裝不進任何人的身影,“感謝姑娘的施救,不知姑娘可有什麼心願?”
歪著腦袋靜待事情發展的靈貓聞言腳下一滑,差點沒把自己摔成狗吃屎。它見慣了雪蒼在極北之地時內斂卻也溫柔的姿態,因此也從未想過雪蒼對希華以外的人居然這般絕情,醒來第一件事是詢問“我身邊可有其他人”,第二句話就是要跟救命恩人“撇清關係”。
沒錯,就是撇清關係。
他不在乎白花為他付出了什麼,也不在乎她想要的是什麼東西,因為以他與白花的地位之懸殊,不管什麼,他都彌補得起。
靈貓一個腳滑不慎暴露了自己,雪蒼一眼掃來,動作卻是微微一頓。望著雪蒼淡漠的神情,靈貓隻覺得心裡有些毛骨悚然,果不其然,下一秒,它就看見雪蒼大步走來,捏著它的後頸將它提了起來:“這隻貓……”
“是上神的靈寵吧?”白花從方才那股冷凝的氣氛中緩過神來,忍不住鬆了口氣,從善如流地道,“我能找到上神都多虧了這隻靈貓帶路。”
雪蒼垂眸望著靈貓,那眼神駭得靈貓瘋狂地搖頭,這個世界與上一個世界不同,靈貓如果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的話,是會被這個世界的修仙者們看見的。以往在極北之境裡,靈貓對於雪蒼基本是能避則避,因為雪蒼到底是天界最強者,一定程度上能乾擾天道的運行。
“原來如此。”雪蒼不動聲色地製住了靈貓的反抗,一把將它塞進了袖袋裡,“多謝,的確是我的貓。”
你騙鬼!誰是你的貓?你是我崽崽,我是你爸爸!摔得七暈八素的靈貓忍不住喵喵直叫,但那太過稚嫩柔軟的聲線怎麼聽都像是在撒嬌。
昧下了靈貓之後,雪蒼再次問起了白花的心願,他的聲音冰冷,語氣卻十分平和,因著白花一直低著頭,也沒發現他過於冷漠的神色。大抵是因為靈貓的打岔讓原本僵滯的氣氛緩和了不少,白花瑟縮的肩膀微微放鬆,麵上也有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你的願望?”
眾所周知,天神雪蒼是個極為重諾的人,想要得到他的一個承諾,可比登天還難。
可一旦他許下了承諾,那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會坦然無畏地闖一闖。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並沒有什麼心願。”白花搖了搖頭,哪怕日子再苦,她也不想讓雪蒼覺得她是個挾恩以報的人。
白花的善解人意卻沒能讓雪蒼緩和下冰冷的麵色,他望著窗外,淡聲道:“我前路未卜,不敢牽連他人,還是儘早了卻因果來得好。”
奮力從袖袋中掙紮出一個腦袋的靈貓聞言,立時瞠大了貓眼,它憤慨得很想喵聲大叫:你這個騙子崽!怎麼能睜眼說瞎話!明明都能把尊上牽連進來了,還說什麼不敢牽連他人!什麼了卻因果,不就是撇清關係的意思嗎?!
白花聞言也漲紅了臉,她心性單純,以為恩情隻要一方放棄便可以一筆帶過,但想來對於天神雪蒼這樣坦蕩的君子而言,當場了結因果才能避免日後橫生是非。想明白這一點,白花心中不免有些難過,但少女懵懂的戀慕卻不合時宜地冒了頭,她輕輕咬唇,想了想,便低聲道:“聽聞您馳騁沙場亦有君子風雅,會在戰時折一朵花,我亦心喜料峭崖壁上的花朵,不知您可否為我摘下?”
天神雪蒼有戰場折花的習慣,這是早已被天界小神寫進話本、仙女們傳閱到爛的風流韻事。一開始還會有人猜測雪蒼戰神折花是為了送給某個仙子,但後來因為這個猜測而鬨出了許多是是非非。天界美人榜上的仙子們為了這朵花而撕得你死我活,雪蒼最後卻誰都沒給。
後來這件事不了而了,但戰場折花卻被視為天神雪蒼智珠在握、馬到功成的象征。如果不是因為眼裡早已窺見了勝利的果實,誰會硝煙滾滾的戰場上突生這般柔軟旖旎的念頭?他定然是早已看見了大軍凱旋歸來的結局,這才富有閒情逸致地折下一支嬌豔的花兒。
那是代表祝福、勝利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