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13章】出塵白月光(2 / 2)

雪蒼身死,魂魄殘碎,他原本應該入凡世輪回百世,曆經苦難方可再次飛升。可如今望凝青奪回了他的命魂以及仙軀,若沒有意外,墨夷雪這一世便可破劫飛升,重歸仙位,不知少掉了多少磨折。

望凝青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身墨色白袍的雲畫手持折扇,望著她背影的目光複雜而又憫然。

“希華仙子……”他呼喚她的名字,卻又忍不住抿了抿唇,隻覺得此時不管說什麼都顯得可恥,“我們也是聽命行事,您要知道,即便是陛下也無法違抗天道的意誌。陛下以為雪蒼上神窺伺天帝之位,乃是逆天之舉,為凡塵眾生而舍棄小我,這本也是該為之事。我們隻是沒想到……所有人都錯了,這麼多年來,我們所行的道居然都是錯的。所以……”

雲畫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一柄寒芒照雪的刀正抵在他的咽喉,仿佛他再多說一句,刀刃便能毫不留情地斬下他的頭。

“滾開。”一身風雪的甘旭持著刀,眼眶發紅,一字一句都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雲畫微微一怔,他猛然扭頭望去,便見望凝青抬起手,以廣袖輕拭了一下雪蒼的麵容。她神情依舊那麼淡然,仿佛不將俗世放在心上。那雙能夠奪人心魄的眼睛卻已經閉上了,點點嫣紅畫在臉上,像暈開的胭脂,或是裁剪下的雲霞,依舊是美的。

她太過從容,也太過堅強,這樣風骨天成的女子,總是會讓人忘懷她是否受傷。

立道的第一人,卻僅僅隻是想為愛人討回一個公道。

雲畫喃喃不語,一時間隻覺得不知應該以何顏麵來見她,天帝大抵也是這麼想的,這才徹底失去了聲響。按理來說,立道的第一人,即便不問鼎天界至尊,那至少也要成為天庭的座上賓吧?可偏偏他們將人害得這麼慘。

風雪不休,仿佛雪蒼無法安寧的靈魂在為愛人而感到悲傷。

場麵僵持之際,雲畫和甘旭卻忽而聽見了水聲。

自天上而來的潺潺流水,宛若夜幕星河,流淌著點點螢光。那河川淌過離恨天的雲梯,漫過誅神台的刑場,一片蓮華的花瓣兒落在河中,刹那間化為了孤舟,徜徉在河畔。望凝青低垂著眼簾,將雪蒼放在了那一葉孤舟之上。

悲歎河——雲畫想要阻止的手僵在了原地,即便是天將,觸碰到冥河的水依舊可能會被亡靈吞噬,逐漸衰亡。

望凝青淌進了水裡,推著那一葉孤舟,隨水而下。

雪蒼——

她與他額頭相抵,額間的仙痕閃爍著微光,一滴混雜著血水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破碎在雪蒼的臉上。

她的血與淚落進了冥河,幻化成了花,那悲歎河中的死靈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情,化作了漫天流光,托著那一葉孤舟,自九重天庭流淌而下。望凝青汲著水跟著,卻被水的推力絆了一跤,無數靈魂挨挨擠擠地推搡著她,仿佛在勸她,該放手了。

望凝青握不住,放手了,那承載著雪蒼的孤舟淌過花與水的間隔,流淌到常世的彼岸。

深紅色的靈光仿若雲霞,燒得蒼穹如火燒的畫。

——仙子,你有什麼願望呀?

——……能不能,為他點一盞燈啊?

甘旭追隨而來時,便看見白衣銀發的女子站在冥河中央,安靜無聲地流淚。在冥河的儘頭,隱約能看到北撫幽都的地方,不管男女老少,所有死去的靈魂都沉默地回家,點了一盞燈,默默地掛在屋簷上。

這些年來,她淨化的那些怨靈,她安撫的那些亡魂,唯一能報答她的方式,就是在彼岸點一盞燈。

一盞、兩盞、百盞、千盞、萬盞……

明燈為路,流水為舟,願君長生久視,安康無憂。

……

傳聞,雲熙國二皇子墨夷雪降生於冬季,正處嚴冬,卻天顯異象。世人親眼看見萬千流光落入凡塵,百花為其鋪路,霞雲為之賀壽,雲熙國的皇宮裡一夜間開滿了金色的蓮花。二皇子墨夷雪生來便額帶胎痕,麵容俊秀不似凡人,不喜哭鬨寡言少語,被國師認定為貶謫下凡的仙人。一心修仙的皇帝大喜,賜其名為雪,隻因二皇子誕生之日大雪紛飛堪稱數年之最,卻無一人死於風雪,甚為奇妙也。

同年,海外極北之地一夜之間出現了一片島嶼,有漁民相傳自己在島上見到了神仙,可卻在返程後失去了島嶼的方向所在,疑心自己闖入了世外桃源。自那後,無數尋仙之人奔赴北海,卻都無功而返,漸成奇聞。

後來,有一名為病重妻子求藥的富商尋到了仙島,歸來後卻是嘖嘖稱奇,直說那仙島是從天上隕落而來的,本是一處超脫天庭之外的仙境。島上的人多是仙神,卻也收留一些無處可去、誠心修道的孩童,他們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卻都信奉著一位“神女”。

傳說,這位神女本是天上的仙子,她的愛人觸怒了天帝,險些道消身殞。她獻祭了自己的性命救回了愛人,送他重入輪回,可自己卻被封印在冰雪之中,至今未醒。島上的人將她奉為神祗,虔誠地敬拜著,逐漸形成了一個部族,生生世世地保護著他們的神。

“到底怎樣的人,才當得起神女的一腔癡情呢?”聽罷故事的人撫掌而歎,隻覺得蕩氣回腸。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一手持折扇身穿白衣墨袍的俊美公子低低地吟唱道,“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

希華仙子的驚世一曲,終成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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