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與你無關。”墨夷雪的語氣冷得像極北的寒風,“你隻需告訴我,如何才能找到希華。”
自稱無所不知的靈貓歎了口氣,這才鬆口說道:“雲熙國暮靄深林中有異獸名曰滄溟,形似孔雀,翼如鳳凰,可飛過滄海,可遁入大荒。”
墨夷雪得到了想要的情報,毫不猶豫地拂袖而去,眉眼似有慍色。靈貓做賊心虛,也不敢阻止,隻能在軟塌上團成可憐兮兮的一團。
滄溟鳥是祥瑞之鳥,它的確能飛過滄海,也的確能抵達希華所在的仙島。但是靈貓卻知道,原定命軌中的墨夷雪在尋找滄溟鳥的過程中中了天魔的險境。因為墨夷雪遲遲不於薛憐兒同房,眼看著三年之期即將到來,薛瑞終究還是鋌而走險。他暗中查探了墨夷雪的行蹤,部署了來自煉獄的異獸,欲殺害墨夷雪並取而代之,不料這個計謀卻被薛憐兒察覺了。
薛憐兒不知如何將此事告知墨夷雪,畢竟下手之人是她的兄長,她被下過禁製,性命都捏在薛瑞的手裡,無法將薛瑞的計謀告知於他。無可奈何之下,薛憐兒隻能跟隨墨夷雪一同前往暮靄深林,不動聲色地試圖讓墨夷雪繞開埋伏的陷阱,可途中卻發生了意外。
滄溟鳥乃是羽雀仙子的眷寵,而羽雀仙子,乃是雪蒼的愛慕者。
在遇見與雪蒼容貌一般無二的墨夷雪時,羽雀仙子非常爽快地答應出借滄溟鳥,還出言點破了薛瑞的計謀,對墨夷雪報以了無儘的善意。但羽雀仙子在知道薛憐兒是墨夷雪的皇子妃時,卻驟然變了臉,她以薛憐兒與丞相府沆瀣一氣為由想要殺死薛憐兒,被墨夷雪擋下。惱羞成怒的羽雀仙子放出了天魔的異獸,還捏死了本是要出借給墨夷雪的滄溟鳥。
薛憐兒便是在那場意外中身受重傷的。
這才是墨夷雪對她心懷愧疚的真正緣由——是因為想要尋找希華,才害了薛憐兒。
若隻是其他,墨夷雪或許並不會放在心上,但牽扯上了希華,他再如何慎重也不為過。
想到這,靈貓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人世情愛有如一個無解的圓,兜兜轉轉也看不到終點。它其實不知道墨夷雪最終心裡放著的那個人是誰,但是他既然願意與薛憐兒共度一生,那想必還是有她的吧?憐惜與愧疚,那也是感情的一種。
“那尊上呢?”靈貓小鼻子動了動,喃喃道,“尊上真的不難過嗎?”
靈貓覺得不是這樣的。它能感覺得到,尊上的心,比以前更冷了。
她真的是個心狠的人,為了讓皇帝給墨夷雪和薛憐兒賜婚,甚至不顧人間戒律強行渡予皇帝修為。雲熙國的皇帝本就無心打理朝政,突破境界後自然對丞相府更為倚重,不介意給他們一點甜頭,而這道賜婚的聖旨,就是望凝青答應給予薛憐兒的“機會”。
手段太過粗暴,絲毫沒有以往沉著從容的模樣,靈貓能感覺到,尊上是急了。
她怕自己再不下手,就再也下不了手了。
因為雪蒼是特彆的,跟銘劍仙尊一樣特彆,或許在望凝青的心中,“陪伴”本就是個不容褻瀆的詞,哪怕觸碰就會沾得滿手的尖刺。
如今這份感情發酵得恰到好處,隻要在最合適的時候斷掉,她就能一個人品嘗這杯苦酒,然後一點點走出自己的道。
耽於情愛,終究不是她想要的——紅塵之所以是無數問道者邁不過去的天塹,追根到底也不過是它太過迷人罷了。
淺嘗即止,尊上大概是這麼想的。
靈貓趴在流照宮的房頂上,搖著尾巴,舉目四望。它看見薛憐兒帶著丫鬟,提著一碗精心熬製的甜湯站在書房前,卻被墨夷雪拒之門外,那一瞬間無法掩藏的失落以及傷懷,不正是人間情愛最好的寫照嗎?
因為無法壓抑,也掩藏不住,所以才叫“情”啊。
靈貓歪了歪頭,心想,若尊上真的失控地深愛一人,又會是何種模樣呢?
如今不過是窺見了冰山一角,它都覺得,那一定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