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分海, 化生陰陽。
望凝青曾經是另一個世界中最接近飛升的渡劫修士, 她的全力一擊,威力堪比此間天帝。那一劍將星河倒轉, 將遼闊無垠的北海分割成兩半。衝天而起的巨浪將妖魔天兵吞噬其中,她也如折斷羽翼的鳥兒一般自天邊隕落, 朝著海麵落下。
望凝青沒有落進冰冷的海水之中,而是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希華。”墨夷雪抱著好似琉璃般脆弱、瀕臨破碎的女子, 嗓音喑啞,“我來赴約了, 希華。”
“……”望凝青微微仰著頭, 道,“我知道, 你不會毀約的。”
望凝青停頓了一瞬,似乎在猶疑著什麼,但最終,她還是順應了自己的本心, 喊出了那個名字:
“雪蒼。”
被幼年時期的望凝青視為知己、視為道侶的人,名為雪蒼。
“我……”望凝青看不見了, 可是她能聽見一聲極為壓抑的哽咽, 像是無儘心緒積壓在喉嚨口, 透著無法宣泄的悲意。她下意識地抬起手, 好似想要拭去誰的淚水一般, 卻驟然懸在了半空, 隻碰到冰冷的空氣。
靈貓落在了望凝青的懷中, 有些茫然地抬著頭,望著那向來冷峻孤傲、無法被它看透思緒的二皇子,在這一瞬間流露出了一種可以名為“難過”的感情:“希華,我……”
“我是……墨夷雪。”
他伸出一隻手,不容拒絕地握住了望凝青凝在半空的柔荑,他將她的手摁在心口,讓她觸碰自己的心。
“我是墨夷雪,希華。”
不是雪蒼,不是彆人——曆經千難萬險走到你麵前的人,名為墨夷雪,你能明白嗎?
“墨夷雪。”陰戾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墨夷雪抬頭,卻見一形容妖豔的男子挾持著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你彆碰她!”
“你給我放開她,墨夷雪!”枯無渾身是血,他死死地掐著手中女人脆弱的頸項,狠聲道,“你這個卑劣的、試圖以‘雪蒼’的身份謀奪希華傾心的小偷!你以為頂著一張相似的臉,你就能夠成為雪蒼了嗎?彆笑死人了!我的確看不慣雪蒼,我的確嫉恨著他,但是我無法否認他的確是這片天地間最堂皇光明的男人,可你?虛張聲勢,色厲內荏,除了一張臉,你到底有哪裡像希華所愛的那個男人!”
“你住口!”墨夷雪抱著希華站起了身,仿佛被枯無的話語刺痛了命門,但是當他看清楚枯無挾持的女人時,被憤怒衝擊的大腦又轉瞬間冷卻了下來,他隱忍著道,“你放開她!你我之間的事,何必牽連無辜?!”
“殿、殿下……”薛憐兒雙手扒著枯無的手掌,艱澀地道,“彆、彆管我……”
“無辜?誰無辜?”枯無放聲大笑,他身後是一片廝殺的戰場,鮮血已經染紅了海洋,“你無辜?還是這個女人無辜?你明明知道,希華等了那麼久的人是雪蒼,不是你墨夷雪。你居然還帶著彆的女人來見她!多可笑?這太可笑了!你讓希華十七年來的等待,變成了一場笑話!”
“你住口!”墨夷雪拔出了長劍,猛然指向枯無,冰淩自他所立的那片土地向外蔓延,北海的上空也飄起了落雪。
枯無卻仿佛沒有感受到驟然下降的溫度,他尖利的指甲劃過薛憐兒慘白失色的臉蛋,刮出數道血痕,陰慘慘地笑道:“你看看,多麼癡情的皇子妃。連她都知道你是墨夷雪而不是雪蒼,不惜為了你而遠渡重洋。如何,今天就做出你的選擇吧。”
“是選擇愛著雪蒼的希華,還是選擇這個愛著墨夷雪的皇子妃呢?”
——你,是要成為雪蒼,還是繼續作為墨夷雪而活著呢?
墨夷雪抿唇,他四周冰淩環繞,風雪飄搖,仿佛拱衛著神,可是他卻那麼無措,無措得像個走投無路的孩子。
“我是墨夷雪,但……”
墨夷雪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女子,仿佛抱著一個一觸即碎的夢境,痛楚,卻不願意放下。
他曾經想過為她服下扶離果,放棄“墨夷雪”的今生,成為她愛著的“雪蒼”——因為他知道,她愛著的是雪蒼,而不是墨夷雪。
薛憐兒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墨夷雪想,他或許是應該感謝她的。是薛憐兒的執著與愛意,讓他認清了自己,他愛著希華,不是因為雪蒼的命魂,不是因為什麼前世的約定。那些外因都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理由罷了,他會動心,僅僅隻是因為他自己。
——他對希華,一見傾心。
因為愛摻不得其他,所以他才會那麼執拗地,想以墨夷雪的身份,去愛她。
“殿下……”薛憐兒遠遠地望著墨夷雪,她淚落如雨,卻還在微笑,“這樣、這樣就足夠了……”
她彆無所求,隻求她心中所愛的男子不要迷失了自己,那就足夠了。
薛憐兒自懷中猛然抽出了一柄小刀,以為這一刀將要刺向他的枯無冷冷一笑,下一秒,卻見薛憐兒倒轉了劍刃,狠狠地刺向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