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16章】明媒正娶妻(1 / 2)

望凝青領養了一個孩子,卻沒想過要跟任何解釋。隻有靜喧一人在旁心驚膽戰,不知如何跟姑爺坦白此事。

照理來說,就算真的同情憐憫這個孩子,那收作家生子,如那老人所說的一般賞口飯吃便是了,何必冒著得罪公爹和姑爺的風險收作養子呢?

再說了,自家人知自家事,靜喧是陪伴小姐一起長大的,她知道小姐天生寡情、為人淡漠,並不是那麼善良無私、通情達理的性子。

望凝青將這個被取名為“柳南木”的孩子帶回了家中,吩咐家中管事以後孩子的吃用走她自己的體己而不走公中,這更讓靜喧感到迷惑。

靜喧到底是尋常人的思想,見狀不由得猜測道:“小姐是想出家後養兒防老嗎?”

不怪靜喧會產生這中想法,實在是望凝青以前三天兩頭把出家掛在嘴邊的執著令人印象深刻,靜喧一時半刻有些拗不過來。

“養什麼老。”望凝青淡定自若地倚靠在床榻上,任由懷裡的嬰孩不住地舔咬著她的手指,時不時逗弄兩下,柳南木便會朝她露出一個軟綿綿的“無齒”之笑。

望凝青讓人拿著帖子回柳家去請一位信得過的奶媽,又讓人熬了濃稠的米湯與牛乳,暫且作為替代給孩子喂下。

南木大概是餓得狠了,倒也沒有怎麼挑嘴,把塞到嘴邊的湯勺舔得一乾二淨,若是喂得慢了還會輕輕拍打著望凝青的手,嘴裡發出啊啊的奶音,不住地催促著。

嬰孩的精力有限,柳南木吃飽喝足後便吸吮著手指頭、乖巧地窩在母親的懷裡睡著了。

然而,即便是在夢中,他也緊緊地攥著望凝青的衣襟,眼角的淚珠欲墜不墜,嘴裡含糊著細碎的囈語,顯然,這孩子剛出生不久便已經飽嘗了人世的苦難。

望凝青把孩子抱起來掂了掂,身量未成,骨輕命薄,大概七個月大的模樣。雖說民間有“活七不活八”的俗話,但這孩子能苟活下來也實屬不易了。

望凝青否定了“養兒防老”之說,靜喧反而愈發困惑:“那是為什麼?小姐並不是這麼善良的人。”

這話說的。望凝青抬了抬眼皮:“會不會說話?養大了打著玩不好嗎?”

這話說的。靜喧整個人都不好了:“整得您好像很會說話一樣?”

兩人一起長大,這樣偶爾的打趣嬉鬨也算尋常,見望凝青不想多說,靜喧便也起身告退,讓下人去準備一些嬰孩需要的物事了。

望凝青待在房間裡撥弄算盤,午後的陽光與劈裡啪啦的珠算聲編織成了和諧而又令人安心的曲調,懷裡的孩童睡得香甜,原本不穩的吐息也逐漸趨向平緩。

望凝青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柳南木能夠躺平在她的懷中,隨即她一手持著毛筆,筆尖凝墨,久久未能落下。

望凝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收下柳南木,大概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現太過討巧,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有違背吧。

雖然父母長輩反對望凝青修道,但她從小博覽群書,深知“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的道理,如果非要說這孩子與她有緣,倒也不算說錯。

恰好她嫁人離家,身邊沒有長輩拘束;恰好她難得在外,碰見這被生母舍棄的嬰孩;恰好她與殷澤相約和離,以一年為期……

當然,如果隻是這些,倒也不足以打動望凝青。

她雖然不介意麻煩,但也不想自尋煩惱,承擔起另一個生命的前半生並不是一件可以輕拿輕放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責任,也意味著羈絆。

羈縛越多,便越是無法超脫。對於望凝青而言,她沒必要去締結多餘的因果。

非要說的話,是這孩子自己救了自己吧。望凝青輕闔眼簾,她在他的哭聲中感受到了挽留和求救的意味,如溺水之人緊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既然他想活,她又恰好能做,如此,幫他一把倒也無妨。

他既然是因為她的幫扶才活下來的,望凝青便也希望他長大後能以同樣的善舉去幫扶他人,“福履綏之”,故而為他取名為“南木”。

望凝青沒打算向彆人解釋,等到靜喧將嬰兒的搖籃備好,又將奶媽請來之後,她便放手讓彆人去照顧。

等到傍晚,殷澤從軍營中歸來,回家便聽見自己的夫人領養了一個小孩。稟報此事的靜喧以為姑爺會不解或是生氣,沒想到殷澤隻是輕輕一笑。

“嫋嫋喜歡便好。”殷澤對柳嫋嫋無有所求,隻求她幸福康樂便好。聽見柳嫋嫋領養了一個孩子,他心裡還覺得挺高興的。

這中微妙的心情顯然無法被下人理解,靜喧更是連忙辯解道:“夫人說孩子隨柳姓,以後吃穿用度也走夫人的體己,不會取用公中。”

“何必如此介外?”殷澤沒覺得孩子隨母姓有哪裡不對,畢竟他與嫋嫋的相處方式比起夫妻更像兄妹,一年後更是要和離的。倒不如說,柳嫋嫋□□的舉措反而讓殷澤心裡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柳嫋嫋說要出家並非氣話,但他會擔心她老無所依。她願意領養一個孩子,殷澤當然不會不許。

“走公中吧。”殷澤想了想,還是順道敲打了一下下人,“夫人總要給自己攢些體己,手頭寬裕些總是好的。明日讓人拿了名帖去官府裡給孩子過一下戶,就記在夫人名下。雖然隨柳姓,但這孩子以後便是我殷府的大公子了,老爺那邊,由我去說。”

殷澤三言兩語便將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原本還有些忐忑的下人們也紛紛定下心來,再一次感受到了家主對夫人的敬重與情深,自然不敢怠慢。

殷澤叮囑完便徑自回了院子,剛踏入庭院便見絮雪一般霜潔的女子站在窗邊,正在給盆栽中的牡丹花修剪枝椏。

向晚的風拂過女子的鬢發,垂眸斂眉的姿態讓她看上去又有了即將乘風而去的縹緲,一雙淡而寡欲的眼眸能映出塵世百景,卻裝填不下一縷屬於人間的煙火氣。

這份世人無比追捧的出塵之美,卻總讓殷澤一次一次地反芻那宛如黃蓮般的苦意。

“嫋嫋。”他輕歎,又笑。

正在警告幽微不要作妖的望凝青不知道殷澤心中所思所想,她抬頭看他,莫名想到了那句伴隨著糯米糕而落下的私語。

就好像風箏與放風箏的人,雖然很輕很淺,但那根線的確是存在的吧?

父母,兄長,丈夫,孩子。那些蛛網般細不可見的線。

望凝青從不自大,她有聽進殷澤的話。這凡塵,她便駐足觀望一番,也無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