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7章】深庭惡之花(1 / 2)

以利亞再次從昏迷中醒來,並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睛,而是飛快地判斷自己眼下所處的環境——這是他在輪回中養成的習慣,有些無奈也有些悲傷。

“殿下,尼爾森.瓦奧萊特公爵將於明日午後前來拜訪。”謙卑平和的聲音,應當是迪蒙家族的侍女。

“知道了。”喑啞的煙嗓,不出意外應該是蜜莉恩.迪蒙的聲音。

“姐姐。”突然響起的男孩的聲音讓以利亞的心跳漏了一拍,因為聲音就在自己身邊很近的地方響起,“能不去嗎?”

以利亞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身下的觸感應當是鋪著毛毯的大理石地麵,傷口有些清涼的感覺,應該是接受了敷藥的處理。

“安南。”蜜莉恩平靜地呼喚男孩的姓名,“父親說過,尼爾森畢竟是我的未婚夫。”

短短的三兩句對話,以利亞便大致整理出了在場之人的人際關係。

他曾聽啞夫提起過“安南.迪蒙”的名字,那是西安娜.塞倫的孩子,啞夫說過西安娜並不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也跟西安娜不親近,反而跟蜜莉恩.迪蒙形影不離。

瓦奧萊特家族,是與坎迪斯帝國對立的奧比斯帝國的公爵世家,其國土恰好銜接坎迪斯帝國的邊境,與迪蒙公國接壤。

這麼看來,迪蒙公國的反叛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長遠計劃。為了擺脫坎迪斯帝國的掌控,他們尋找的幫手便是奧比斯帝國。

瓦奧萊特家族是奧比斯帝國的強權世家,如今奧比斯帝國的幼王生母便是尼爾森.瓦奧萊特的同胞姐姐,蜜莉恩.迪蒙與尼爾森.瓦奧萊特無疑是政治聯姻。

從蜜莉恩與安南的對話中便可以看出大公女對這場婚約的態度,但哪怕是蜜莉恩,她也是受亞巴頓大公所掌控的。

正在思考政治立場的以利亞沒有注意到房間內突然安靜了下來,近乎無聲的腳步與關門聲後,以利亞突然覺得耳畔一暖。

“你醒了吧?”略帶煙氣的吐息近在咫尺,以利亞幾乎是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地想要拉開距離,卻被脖頸與手腳上的鎖鏈拉扯得呼吸一滯。

然而,更讓人頭暈目眩的卻是眼前之人摘下麵具後露出的真顏,仿佛被雨水打濕的黑發披散而下,漸變的藍色發尾在以利亞的身上蜿蜒,宛如一泓月泉。

那張如水妖般靜美的容顏與自己不過隔了半臂之距,她雙手撐在以利亞身體的兩側,碎水晶般的紫色眼眸倒映著以利亞與天使相近的光輝之貌。

她的美麗實是一柄鋒利無鞘的尖刃,幾乎是強行鑿開了與她對視之人的顱骨,將“美”的概念塞進彆人的大腦。

以利亞與她對視了兩秒便克製不住地想要移開視線,與那紫羅蘭色的眼睛對視,他幾乎有種靈魂被人吸走的錯覺。

但是以利亞的視線移動,很快又停駐在女子的臉上,因為他突然發現,蜜莉恩.迪蒙居然隻有右眼。

“你在看哪?”望凝青抬手摸上自己的左眼,那裡的眼眶是空洞洞的。為了不嚇著人,她披散下的頭發擋住了眼眶,還在眼睛處點綴了一朵矢車菊。

雖然並不是很在意這份殘缺,但在望凝青捏造出來的人設裡,被奪走的眼睛的確是蜜莉恩的禁忌。因此她問詢的語氣沾染上了些許危險。

敏銳察覺到她情緒變化的以利亞立時收回了目光,他偏頭,薄唇微微抿起。

平心而論,以利亞雖然生了一副讓迪蒙家族的成員倍感刺眼的光輝之貌,但他那宛如被上帝精細雕琢過的五官依舊能引起“蜜莉恩”的好感。

畢竟眾所周知,蜜莉恩.迪蒙近乎偏執地喜愛著優美的事物。雖然在真正見到神子之前,望凝青不認為他能滿足“蜜莉恩”的喜好。

想想吧,一個在教廷的撫養與栽培之下長大、並沒有真正見識過人間疾苦的小王子,如何能吸引將苦痛與悲劇視作人生美學的惡魔公女呢?

但是當以利亞真正傷痕累累地躺在這裡,他抬頭掃來一眼,望凝青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那雙本該如晴空般高闊的眼眸塗滿了晦澀的雲翳,他的金發依舊如初陽般璀璨,但垂眸時的神情卻仿佛隔著無數苦難橫亙而出的距離。

他不是無憂無慮的小王子,而是死在十字架上的牧羊人,是散儘了一身黃金與寶石、捧著一顆鉛心熬過寒冬的快樂王子。

“真有趣。”望凝青捧著他的臉,額頭抵住他的額,“你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有了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

大公女的咬文嚼字顯得文雅而又詩意,然而以利亞並沒有聽懂她話中潛藏的深意,隻是抗拒地擰眉,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

然而以利亞手腳一動,鎖鏈的錚錚之聲便不絕於耳,他猛然低頭,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一個宛如禮盒般的水晶棺材裡。

不知道是誰的惡趣味,讓侍從給以利亞上好了藥、纏上了繃帶,換了一身飄逸而又充滿垂墜感的希臘服飾,還在棺材禮盒裡塞滿了鑽石白玫瑰。

白玫瑰的話語是純潔、天真以及“我足以與你相配”。

將深庭的惡之花與上帝的牧羊人放在一起,說兩人“般配”,不管是對蜜莉恩還是對以利亞而言,這都是堪稱尖銳的諷刺與挑釁。

“斯蒂恩也就隻會耍這些惡心人的小伎倆了。”望凝青冷笑,靠得近了,她甚至能聞到以利亞身上靡麗頹喪的香水味。

她這一世對氣味極其敏感,忍不住挑了挑眉。她不顧以利亞的抗拒,拉開他身上幾近透明的白色薄紗,青年玉石般完美的軀體便展露在她的眼前。

在屋內燃燒的火爐那堪稱明亮的光照下,正處於少年與青年過渡期的神子躺在白玫瑰的花叢裡,肌理均勻的肢體與線條分明的輪廓都昭顯著無言的性-張力。

哪怕他白皙的皮膚上布滿了尚未愈合的傷痕,有些還未結痂的傷口甚至滲出了血跡,但傷疤放在他的身上,也自有一番殘虐的美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