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語之間的內部擺滿了帶血的、仿佛剛割下來的牛的頭顱,滿室都是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
但是惡劣的生存環境、腹部的饑餓與刺骨的寒冷其實不是最痛苦的事情,最糟糕的或許是那時刻不停、在耳邊回蕩的絮語,而你卻不能休息。
望凝青沉默無言地坐在密語之間的地麵上,華麗的長裙與汙濁的地板並不相配,她依靠在牆邊,想起了一些非常久遠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瘋掉,最好拚命、拚命地睜開眼睛。”望凝青看著靠在自己對麵牆壁上的以利亞,語氣冷淡,不複方才在走廊上曖昧撩人的親昵。
身穿侍從服飾的以利亞同樣席地而坐,一隻手放在膝蓋上,微垂著頭。他蒼青色的眼眸蒙了一層薄薄的雲翳,看不出多少情緒。
聽見蜜莉恩的話語,他渙散的眼瞳這才輕微地轉動了些許,看上去終於有了幾分活人該有的生氣。
“在這裡,不能睡著。”望凝青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冷氣,此時密語之間的溫度低得有些嚇人,就連吐息都變成了冰白的霧氣。
望凝青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淪落至此,早知道以利亞會接過了那朵紅花,她也就不再多此一舉了。
“在那兩朵花徹底枯萎之前,我們不能出去。”
密閉的黑暗空間容易勾起人心中的恐懼,但想到那剛才在密語之間外止步的怪物,這惡劣的地方反而能讓人暫時鬆緩一口氣。
但是,這也不過是將短痛變成長痛了而已,兩人最終到底能不能熬過去,望凝青心裡也沒有底。這個世界比她預期中還要更加危險,不遜曾經的浮屠地獄。
如今的情況也隻能寄希望於尼爾森那邊了,如果尼爾森不掉鏈子,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望凝青沒有跟以利亞交談的性質,好在以利亞也並不想與她交流。兩人就這麼沉默相對,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雖然彼此立場相駁,但望凝青對於氣運之子還是有些信心的,能被法則與天道選中的氣運之子無一不是意誌堅定之人,想來以利亞也是如此。
望凝青料想得不錯,但她卻不知道以利亞的經曆遠比她所知道的要多得多,而他的那些過往,隨便挑出一件都是會令人萬劫不複的坎坷。
每一次輪回重來,每一次循環往複,實際都在以利亞的靈魂深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口。以利亞不在意,但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他或許有所成長,但他其實還未能完全跨過那些摧毀了他人格的苦難。
當黑暗與寒冷降臨,隨之而來的便是靈魂上的傷疤被一點點地撕裂,那些結了痂的傷口,撕開後依舊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望凝青正想閉目養神進行冥想時,卻突然聽見了一聲悶響。她睜開雙眼,卻看見以利亞蜷曲著身體倒在地上,渾身顫抖,嘴裡發出抑製不住的喘息與低喊。
身形修長瘦削的青年死死地攥著心口處的衣料,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痙攣,他將食指骨節咬在自己的口中,卻無法止住悲鳴般的低喃。
好痛啊。以利亞神誌模糊地想著,空氣中彌散的血腥氣令他想要嘔吐,但空蕩蕩的胃袋卻隻能泛上酸水,讓他不停地乾嘔。
好痛啊。他模糊的視野裡看見了落在地上的頭骨,誰的頭骨?誰的?是我被肢解的手,是我被焚燒的屍體,還是在血池中沉浮的我的某一部分?
好疼,好疼。他聽見了耳畔細細碎碎的低語,聽見了嘈雜了流水與笑聲。我在哪裡?在那滿是海水的囚牢裡,還是在布滿死屍標本的地下室裡?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神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淪落於連神明都無法踏足的地獄?
豆大的汗水自額頭滾落,以利亞顫抖地抱緊了自己的身軀。聖書上說,自殺是對自我的施暴,自殺者在死後注定會落入地獄。
以利亞曾經將聖書中的一切都奉為真理,但他不知道,還有怎樣的地獄能與眼下的境況的相比?
他心中埋藏著那樣深沉、隱秘卻又不敢言說的渴望——即便不能回歸神明的懷抱,他也想得到永久的安息。
“以利亞.塞維爾.伊登!”
渾渾噩噩中,驟然拔高的聲音宛如一道閃電,蠻橫不講理地將他拽出了混沌的泥沼。
“不要睡,也不要聽。”一雙柔軟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隔絕了些許嘈雜的聲音,“現在,照著我說的做——”
活人的肢體溫暖且柔韌有力,以利亞早已忘記自己多久不曾接觸過活著的、同類的軀體。
然而對於在泥沼中沉淪的以利亞而言,哪怕是一絲屬於生者的溫度都是彌足珍貴的東西,他在短暫的遲疑後,終是伸手回抱了那片暖意。
被他抱住的人沉默了刹那,卻終究還是沒有推開他。
“按照我說的去做,以利亞……”
“現在,放空大腦,什麼都不要去想,也不要去思考那些聲音表達的語句……”
他們擁抱彼此,在這個冰冷、黑暗、看不見一絲光明的神棄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以利亞是個很矛盾的人,因為他本身已經四分五裂,很難拚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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