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在踏入冶劍場的第一瞬間便感受到了殘留此地的劍意,迅猛的罡風擦過她的臉頰,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淺顯的血跡。
“什麼啊?”有人遠遠地看見了這個孤身一人便敢奔赴冶劍場的少女,見她修為不過築基,頓時冷嗤道,“現在的年輕人心真大,路還走不穩呢,就想著飛了。”
說這話的人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音量,顯然是故意想要讓人聽到。然而不遠處的少女卻恍若未聞,徑直地朝著冶劍場的中心進發。
想要找茬卻沒得到對方理想的反應,試圖尋找存在感的人感到有些火大,忍不住跟一旁的同伴大聲道:“看著吧!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一會兒就會被罡風給吹得跌個跟頭的!所以說啊,輕視前人的經驗和打熬根骨的必要,最後一定會——”
那人話音未落,隻聽得“鏗鏘”一聲,那種刀劍相觸時炸開的研磨聲響令人牙酸齒冷。
同樣在冶劍場外圍徘徊的修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扭頭,便見剛才那貌美卻稚嫩的少女正緩緩收回橫立在自己眼前的劍刃,那柄劍有了一個明顯的缺口。
剛剛,發生了什麼?不少劍修都感到大腦一片空白。然而不等他們自圓其說地回過神,便見少女再次向前邁步,刃光如月,猛然劈出了一劍。
“鏘”,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聲音傳遞的力道感更重。可是少女的麵上卻沒有表情,她微微偏頭,似乎在聆聽高天奔來的風。
“她、她……”死寂一片的沉默中,有人瞠目結舌地說出了所有人心中倍感荒唐的猜測,“她剛剛那是……擋下了劍尊的‘劍’嗎?”
冶劍場中殘存的劍意來自千年的劍尊,傳聞在那場“止戈之戰”中,劍尊展開劍域,其劍意融入天地之間,化作天之罡風,瞬間便剿滅了魔尊喚來的萬千鬼魂。
雖說冶劍場中的劍意經過千年時光的衝刷淡卻,隻能隱約感覺到當年劍驚天下的威勢。但是來到這裡的劍修要麼是為了體悟劍意,要麼是為了借助罡風錘磨自己的肉體,至於拔劍去招架劍尊殘存的劍意什麼的……那簡直是做夢都沒有人敢想過。
要知道,劍修這個群體儘管多的是心性狂傲、目空無人之輩,但是再狂也狂不到劍尊他老人家的頭上。築基期跑來跟劍尊“比劍”,找死也不是這麼找的。
“劍意殘存於風中,但是她到底是怎麼分辨出普通的風聲和劍刃的破空之聲的?”有人覺得匪夷所思。
“不管怎麼說,她至少接下了兩劍,而且能不拘劍尊的名望向他老人家發出挑戰,單從這份天賦和心性來看,已是淩駕眾生多矣。”有人萌生了愛才之心。
雖然知道少女能擋下兩道殘存的天罡劍意並非偶然,但眾人也不覺得她能堅持很久。
眾劍修正等著少女被劍風擊敗退出來好上前搭話,趁機拉進一下關係或者帶回自己的宗門,然而不等他們行動,冶劍山穀盤亙千年不息的劍風卻突然一止。
呼嘯的狂風驟歇,但那股似有若無的威勢卻沒有消失,反而以可怕的速度節節攀升,眨眼間便從平和轉向了酷烈。
在場的劍修們瞳孔放大,心臟收縮,感覺一雙無形的手捏住了軀體內的血肉之心,隨即重重一握。
“發生了什……”有人神情惶惶地抬頭,天地一片空茫,讓人懷疑自己莫不是聾了耳朵。
就在他們抬頭的瞬間,冶劍場上空混沌的天幕驟然一亮,好似長夜突然轉向了白晝。
但是下一秒,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亮起的不是旭日的輝光,而是高懸天際、奔湧如潮的劍芒。
“天爺啊!”修士們發出了淒慘的嘶吼,他們或是祭出法寶,或是展開身法,就連深入劍陣內部的修士們也見勢不妙,連忙奔逃而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冶劍場”內部劇烈的改變。如果說以前的冶劍場是一位氣場淩冽卻入定不動的劍修,那現在的冶劍場無疑已經拔劍出鞘、睜開了眼睛。
“冶劍場、冶劍場是活的——!”最初的惶恐與驚懼褪去之後,後知後覺的興奮翻湧而上,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是劍尊留下的一份“機緣”。
“到底是誰觸發了冶劍場的劍域?快把他找出來!”人群奔走相告,甚至有人不顧危險再次闖入了劍域,卻很快就被罡風般的劍意逼了出來。
“是、是一個築基期的小姑娘!”有距離較近因此旁觀了劍域完整變化的修士喊出了聲,指著劍光交織的羅網中那道逐漸模糊的背影,“她闖進了劍域!”
眾人抬頭望去,便見恢弘如雨的劍光中,居然有一道清瘦纖細的身影不退反進,拔劍迎上。
她的劍沒有堪於天地比肩的威勢,但卻在身周織出了一片密集的羅網。
在那綿綿不絕的鏗鏘聲中,她舞出了道道淩厲的劍弧。墨發飛揚,衣擺當風,好似在與看不見的敵人搏鬥,又好似在狂風暴雨中跳起了哀豔的舞蹈。
罡風襲來,化作無形的劍刃,少女卻看也不看地反手刺出一劍,精鋼鐵劍與罡風相撞,炸出“砰”的一聲巨響。
借著這一瞬的空隙,少女朝著蒼穹再次反手劈出一劍,熹微如晨的劍光滌蕩四方,竟掃去了冶劍場上空終年不散的烏雲,現出一片浩蕩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