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之巔,在遊雲散仙說出那句夢話之後,整個亭台都陷入了死亡一樣的寂靜。
無情道心破碎可不是說著玩的,因為道心破碎一般都伴隨著走火入魔的危險。
比如劍尊的二徒弟默妄,那位不過是合道期的大能,但他走火入魔之後,死在他劍下的亡魂甚至在求索穀深處鋪出了一座“枯骨崖”,足可見其手段作風之殘暴。
無論曾經是如何虛懷若穀、溫和雅達的人,在道心破碎後都會性情大變,不複往昔的模樣。
目前出席這場蒼山議會的人已經囊括了人妖魔三族中的當代最強戰力,但是所有人捫心自問,哪怕他們一起上,恐怕也未必能阻止一個瘋魔後不顧一切的劍尊。
就算他們最終能將劍尊殺死亦或是封印,也無法阻止他塗炭生靈。
“在我得到的天啟裡,天地傾覆之時,劍尊閣下並沒有出現,但也沒有他撻伐人間、為禍蒼生的畫麵。”天機閣主安慰眾人,“許是劍尊穩住了自己的道心。”
“也可能是劍尊意識到自己道心破碎後選擇了自我封印,所以才沒能在天地大劫時出現。”雲迴宮主也找了個理由。
“劍尊閣下身為清虛守寂一脈的立道者,必然也明白無情道途的艱險。他當初既然會因為二弟子走火入魔而出關,想必也有關乎自身的、防範於未然的舉措。”
狐遲陽想了想,覺得的確是這個理,反正劍尊要是發瘋,他們攔也攔不住,倒不如隨遇而安,想想源頭怎麼解決:“閣主留我們在這裡,是想說什麼來著?”
“啊,這個。”天機閣主笑了笑,也順勢帶過了“劍尊道心破碎”的話題,“將在座幾位知情人留在這裡,是因為我發現了諸位得到天啟與轉生的主因。”
天機閣主說起這事,無疑是調動了所有人的興趣,天啟還可以說是天道給予的一線生機,那轉生又從何說起?
“我可以確定,我上輩子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彆人塞給我的記憶。”狐遲陽指了指自己,“我們金狐一脈主修神魂,而我現在剛成年,卻有準聖級的修為。”
妖族的準聖級便相當於人修的“大乘期”,距離渡劫隻有一步之遙,而妖族的渡劫大能便成為“聖者”,飛升於他們而言更像是“成神成聖”。
對於狐遲陽的作證,忘溯也微微頷首,他外表不過少年,氣質卻如山巒嶽峙,沉肅如淵水休止:“雖說前塵不可追憶,但在下一路走來也是踏踏實實,遺憾有之,卻無愧於心。若沒有那些過往,也不會成就如今的在下。”
“我這邊更簡單直白一些。”妙杏山抿唇而笑,“我記住了不少藥方,許多都是如今還未出現的良藥。”
天機閣主聞言也笑,語氣輕鬆了一些:“你們能這麼想也是很好的。我要向你們證明的,也是這一點。”
天機閣主說完,轉身打開了偃甲魔偶的胸膛,從中取出了筆墨紙硯,將一張上好的宣紙在桌案上攤開,對眾人道:“諸位請看。”
眾人探頭望來,狐遲陽距離最遠,眼見著桌子已經圍滿了人,頓時不樂意地在原地轉了兩圈,變成一隻巴掌大的寬耳金狐,一個蹦躂便跳上了桌案。
天機閣主將這張平整的宣紙對折了一下,然後再次展開,風有些大,他便用硯台壓住一邊紙頁,又隨手抓起尾巴毛絨蓬鬆的寬耳金狐壓住另一邊的邊角。
小金狐寬大的耳朵足有他半個身體那麼大,左耳處還扣著一個金環。狐遲陽被天機閣主抓來當鎮紙,他也不以為意,隻是雙爪交叉抱胸,伸著一隻腳踩著紙,滿臉桀驁不馴,眼中仿佛寫著“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的字樣。
天機閣主將對折過一次的宣紙展示給眾人看,指著硯台壓著的那一邊道:“在我的觀測中,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比如,這邊是發生天地大劫的世界。”
然後,天機閣主又指向小金狐踩著的那半邊紙張:“而這邊,是我們眼下所在的世界。”
“兩個世界的時間不同。”忘溯斟酌了一番,“但是一張寫滿墨的紙,又是如何回到從前的呢?”
這也眾人感到困惑的主因,如果他們僅僅隻是得到關乎未來的天啟,或許還不會如此茫然,但無論忘溯還是妙杏山,他們都可以肯定,此間天地已經毀滅過了。
“原因很簡單。”天機閣主微笑,他在硯台壓著那邊紙上開始塗抹,隨手便寫了一篇狂草詩文,然後靜置片刻,突然將寫滿字的那邊宣紙往空白的那邊一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