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
妖界中央有一座萬靈宮,正是妖族兩位真君的居所。萬靈宮建築於巨木大樹之間,由樹木藤蔓纏繞,頗有自然之靈韻。
此刻,萬靈宮內的小妖們低眉順目,噤若寒蟬。
“他的話也能信?你又不是不知道祝無心的德行?!”
赤發紅衣的男人暴躁拍案,掌下的靈木案震顫不已,紋路橫生,下一瞬便四分五裂、淪為齏粉。
男人外貌約二十五六歲,眉峰間有一道赤紅的朱雀鳳鳥印記,丹鳳眼,眼型內勾外翹,生得俊美淩厲。赤發紅眸,衣衫之上儘是醒目一片的火紅色澤,肩綴鳳羽,衣袖上都帶著金色的紋路圖案,奪目無比。
“那幫勞什子仙門正道,也是一群廢物,這麼多天都找不到人,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非踏平修真界,宰了祝無心不可!”
烈真愈發暴躁,驟然起身,在萬靈宮內徘徊不定,越罵越上火,最後將腰間的烈焰劍抽了出來,轉頭就要走。
“你給我回來。”
一旁座位上的青衣女子緩緩喝茶,瞥他一眼,道:“你去斬了祝無心,若折柳回來,第一個絕交的就是你。”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般,狠狠地澆在了朱雀真君的頭上。烈真反複踱步,眉頭鎖得死緊,隨後一劍劈到萬靈宮內殿的地麵上,咬牙道:“我不殺人,我去找他。”
“修真界這麼多人,也沒找到折柳在哪裡,你去就管用?”青霖又喝了一口茶,“你知道他會去哪裡嗎?”
烈真握著手中長劍,心頭比火燒還熾燙焦躁幾分,連同肩上的鳳羽都跟著往外飄火星,在半空中閃爍生光。
“那你說,他會去哪裡?”烈真皺著眉道,“他離開淩霄派……還能去哪裡?以他毀壞過的身體,去哪裡不都要受苦?”
青霖長發挽起,用一隻龍形玉簪束起,眉目如畫,語調平平:“我覺得你倒是應該擔憂,以好友的美貌,去哪裡不會很危險。”
平日裡江折柳修為在身,就算他們兩人加起來也隻能稍勝半籌,單打獨鬥根本無取勝之機。過於強橫的實力庇護了他的容貌,讓江折柳在頂峰之中,眾人隻敢議論他強,而不敢說他美。致使烈真一時忘記了這茬兒。
以他好友的美貌……
烈真腦海裡“嗡”的一聲,想把祝無心大卸八塊的心再度浮現,狠狠道:“等我找回折柳,一定勸他不要心軟,幫他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你雖然說他忘恩負義,我倒覺得,祝無心未必就肯讓折柳涉險。”青霖道,“祝無心雖心胸狹窄、暗中嫉妒,但他對自己師兄卻極度信任,他心思複雜,說不準是想把人藏起來,再……”
青霖說到一個比較危險的設想,讓烈真周身的火焰又燃燒了起來,刺得人渾身發燙。
她連忙改口,道:“那小東西未必懂得自己的心意,你彆亂想。我倒是覺得,祝無心能夠放心讓他去、而折柳又願意前往的,隻有……前任淩霄真君的靈塚。”
烈真得此一語,焦躁步伐頓時止住,思索了幾息,道:“終南山?那地方一年有半年下雪,山精野怪甚多……”
“噯——”青霖拍了拍衣袍一角,截斷他話語,分析道,“終南山是一個極好的靈地,所以折柳才會選擇這裡埋葬恩師,上麵的山精野怪雖多,可都是滋養靈力而生,少有凶妖,何況,你忘記好友是個什麼體質了麼?”
她不說還好些,一提及此,烈真的尾羽都要炸了:“天靈體,什麼阻礙人修行的破爛體質。”
天靈體雖然罕見,但卻並不是什麼讓人天賦奇絕的體質,它似乎隻會出現在男人的身上,特點是能夠吸引周圍的生靈,很容易產生親和力,這也是江折柳雖然為人冰冷寡言,但卻極其招小妖喜歡、被許多後輩同修無意識親近的原因之一。但這個體質同時也會阻礙修行,使入體的靈力太過活潑、難以掌控,想要控製精妙,要付出比常人多出幾倍的努力。
眾人皆說他是天才,但殊不知,這句評價才是對他所經曆過的一切,最大的輕視。
“倒也不算破爛,起碼那些山精野怪,常態之下,是不會傷害他的。”青霖想了想,又道,“隻是所有有關於這體質的記載,都勸誡後來者斷情絕愛,不知道是為什麼。”
烈真哼了一聲,道:“都是些狗屁記載。”
青霖熟知對方的心思,自然知道他暗中想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便道:“如此說來,折柳倒很可能真的在終南山,你還不前往,是等彆的小妖捷足先登麼?”
她的話隻提醒到一半,這隻脾氣暴躁衝動的朱雀已然化為原型,飛出萬靈宮,照得妖界一半穹宇都通紅鮮亮、滿目華彩。
青霖翻了翻書,看到她所說的記載之處,又沉思了許久。
……到底什麼樣的災厄,才會讓記載者不得不含糊其辭來警醒後世?而所有記載過的天靈體,竟然都像記載者所警告的那般,斷情絕愛,終身沒有伴侶。
————
終南山。
鬆木小樓與一旁的竹苑,縱有一牆之隔,也幾乎形同虛設。
聞人夜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像是囤貨的鬆鼠一般,把鬆木小樓上下都塞得滿滿當當,有什麼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東西都拿過來,幾乎給江折柳一種他在築巢的錯覺。
冬日未過,又是一個小雪天。
江折柳身上的披風被聞人夜給換掉了,圍了一件魔界產出的深色披風,繞頸的軟毛十分輕柔,江折柳還算喜歡,隻是上麵帶著一股聞人夜身上的氣息,像是鬆柏的味道,他聞得久了,就會失去分辨的能力,連聞人夜靠近身邊時,也不能第一時間辨認出來。
窗外一直在下雪,常乾化成小蛇窩在江折柳的腳邊。
或許是溫度下降的緣故,黑色小蛇一開始還是在他的腳邊趴著,後麵忽地爬動了起來,沿著江折柳的衣擺纏上來,輕輕地卷尾,縮進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