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1 / 2)

聞人夜自然不可能被“修門”這個借口轉移注意力,他盯著江折柳唇間的血痕,伸出手解開了金屬盤扣,那件沾血的披風應聲而落,墜在地麵上。

聞人夜探出手,用未沾鮮血的指腹拭去對方唇間的紅痕,皺眉問道:“你認真點。”

江折柳的唇瓣很柔軟,有一點淡淡的涼意,觸摸其上,幾乎能感覺到初雪的氣息。

江折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完全沒在乎對方手臂上未乾的血跡,目光在他手腕上掃過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傷口,便什麼都沒有問,而是抬眸又看了一眼他發間的雙角,語氣認真地道:“小魔頭,我師弟把門砸壞了,不小心碰到了鐲子。”

聞人夜擰緊眉峰:“哪有這麼多不小心?”

叫他魔頭還真的沒叫錯,隻要他的視線離開江折柳,那一身凶煞之氣就肆無忌憚地蓬勃四溢,宛若世俗讀物中的大惡人,一副十步殺一人的架勢,一點兒都不帶留情的。

聞人夜轉過身,掃了一眼破損的大門,從拖出一條小徑的雪地裡,看到一個從地上勉強爬起、單手用劍鞘撐起的身影。

他認得那把劍,也認得這個劍鞘。

淩霄劍的劍鞘通體淡藍,是千年玄冰做的。上麵有很多奇珍異獸的雕刻紋路,有四象的圖樣和名號,甚至還有那位開派祖師親自篆刻的“淩霄”二字,繁複大氣,氣勢磅礴。

聞人夜第一次見到這把劍的時候,淩霄劍就馴順地伏在江折柳的手中,冰鞘發出極淡又極深邃的寒意。劍鋒上沾著一線鮮紅的血液,那是烙在他胸口的傷痕,沾著他心尖上的血跡。

江折柳轉腕收劍,劍鋒遁入鞘中,那一抹世人難以形容的劍意淩霄之氣,在冰鞘之中收束保存,瞬息沉寂了下來。

聞人夜握緊手指,骨骼發出摩擦的脆響。他殺性未褪的紫眸愈發幽沉,半身濕潤的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他的魔體是在回來的過程中倉促轉換的,魔族的本體都非常猙獰可怖,他著急收斂,還未變化完全,等到此刻,聞人夜發間布滿魔紋的雙角已經無聲無息地消退了,仿佛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但就在他朝著祝無心走過去的時候,卻被江折柳輕輕地叫住了。

世上除了他也沒人叫得住魔尊大人了。但聞人夜這時候怒火簡直燒到了天靈蓋,連他的話也不想聽,背對著江折柳冷冷地道:“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天生的濫好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對江折柳怎麼舍得發脾氣,能說出這兩句話,可見是真的非常惱火。

聞人夜伸出手,從半空之中凝聚出一把漆黑的長刀,刀柄是用血紅晶石鑄就的,刀身極長極細,寬僅兩指,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從鋒芒彎過之處吐出漆黑的液體,緩慢地從刀身向下流淌。

他的殺氣太重了,握著墨刀殺骨走過來之時,祝無心幾乎覺得自己今天必死無疑。

聞人夜用雙刀,一黑一紅,墨刀殺骨,血刀斬魂,一個能讓軀體湮滅、挫骨揚灰,另一個則直接作用於元神之上,將神魂千刀萬剮,如受酷刑。

祝無心撐著淩霄劍站起來,死死地盯著他,就在墨刀刀身上蘊含的劇烈魔氣即將靠近眼前之時,他聽到師兄淡漠冰冷的聲音。

“聞人夜。”江折柳道,“如果你殺了他,即便我在九泉之下,也無顏麵對恩師。”

能叫住這位的隻有他了。江折柳隻說了這句話,就覺得肺腑裂痛,咳得厲害,但還是蹙著眉繼續道:“不過你要是真的動手,倒也無妨,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隻是……”

他的話語輕輕地停頓了一下。

“師父臨終托孤,握著我的手說,讓我一輩子護著他。”江折柳看著他的背影,語調柔和下來,慢慢地道,“行百裡者半九十,我離這一輩子,隻差一步了。”

祝無心眼前的魔氣盤桓不去。

又過了幾息,那把殺戮無數的墨刀才撤刃回鋒,狠狠地貫進雪地裡,激起四周飛雪狂舞。

聞人夜站立兩人之間,轉過身望向江折柳,盯著他道:“為什麼說隻差一步?我何時允許你死。”

江折柳怔了一下,聽到他執著至極的聲音。

“我不殺他,但你要跟我治病,你這次要是再拒絕,我馬上就宰了他!”

小魔王緩緩鬆手,隨著他手指的離去,細長墨刀也跟著在空氣中消散入體。

“彆說什麼你要選擇生死的自由,江折柳,你都沒有真正地為自己而活過,怎麼就敢覺得無可留戀?”聞人夜走到他麵前,脖頸間的赤色魔紋隱隱發亮,暴怒未消,“我要你好好治病,你必須聽我的。”

江折柳沉默了一下,道:“……我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這些都是廢話!”聞人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你答應我,聽我的話,好好醫治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江折柳看了他半晌,深吸了一口氣,歎道:“強留我有何用,我並無掛念之事……”

“你要掛念我。”

這句話衝破了各種阻礙和猶豫,在寒風呼嘯之中脫口而出。

江折柳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看著聞人夜的眼眸,忽然覺得即便是自己這樣的人,居然也無法抵擋一片赤誠。何況這種一片燒灼著的、沸騰著的赤誠之心,坦率無阻地顯露在自己麵前。

他探手握住了聞人夜的手指,低聲哄了一句:“我答應你。不生氣了行不行?小魔王,我以後不見他了。”

魔尊大人就算是個刺蝟,也能讓這句話給熨平了刺。江折柳說這句話時,聲音低而溫和,滲透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包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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