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1 / 2)

江折柳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話來回答他。

最好的這個人,來得太晚了。

好像到這個程度後,無論他答不答應,對方都不會輕易罷手了。隻是他現如今,的確沒有什麼餘生來值得相許。

他伸出手覆蓋在對方的手背上,手心指尖還有些潮濕,水珠一滴滴地往下滾落。

“我懂得。”江折柳道,“隻是我……無功不受祿,你這樣對我,我愧不能當。”

“什麼無功不受祿?”聞人夜盯著他道,“我對你好,不是因為你強大無匹能帶給我好處,也不是因為你恩深威重有多少人仰慕,就是我……我一直想著你。和功名利祿全都沒有關係,你不要因為其他人都有所求,就覺得我也是那樣。”

“我隻是想這麼做,願意這麼做。你有什麼需要愧疚的?你這輩子,難道不就是毀在這些不必要的愧疚之上嗎?”

他一直對那場臨終托孤頗有微詞,在他眼裡,那不像是看重,更像是用道德和恩情捆綁他。

隻是江折柳偏偏把這些看得重,為了祝文淵給的一粥一飯,給的安身之地,把他漫長的一生都還給了淩霄派,恩重如山這四個字,到現在還一直烙印在他長久的習慣之中。

“就算以後你不好看了,我也是一樣對你好。”聞人夜其實很不想說這種話,在他的濾鏡之下,無論江折柳怎麼樣,都是好看的,“就算你真的是泡沫,一碰就碎了,我也會留住你的。”

江折柳其實沒少聽這種話,從他修行至今,永遠都不缺少前來獻殷勤、立誓為證、一心一意的人,他一個都沒有相信過。

但眼下此景,他居然也沒有說“不信”的力氣。

“我有時候覺得,你好像一眨眼就不見了,會像輕煙一樣散開。”聞人夜發覺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略微收斂了一下語氣,“江折柳,你難道隻是來人世完成任務的麼?等一切都結束了,你就會毫不顧慮地離開。”

“我……”江折柳話語微頓,“我如今能留幾時,已不在我自己,也許我以後想長命百歲的時候,卻偏偏天不假年,世與我乖。”

“不會的。”他這話比讓聞人夜表白被拒還難受,“隻要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我不強求你回應。隻要你在,就比什麼都強。”

江折柳不知道要如何規勸他,他想說你接下來的一生一世還很長,想說總有更心儀的伴侶能陪你餘生,想說何必在一個廢人的身上花費精神……

但他又無法規勸。正是因為能看出他的真心,才一個字都無法多說。

他隻能輕輕握住聞人夜的手,跟他說:“好。”

他回了一個字,又覺得氣氛太沉重,稍稍補充道:“我活得久一點,得給你強取豪奪的機會。”

聞人夜愣了一下,想起之前自己張口就來的“強取豪奪”,眯起紫眸看著眼前這課病懨懨的小柳樹,道:“還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強迫了你,是個大魔頭。”

江折柳不知道魔界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愛好什麼風俗,也沒太理解這個訴求,就當是他們魔族喜歡當反派角色的愛好吧……他點了點頭,建議道:“可能還會逼我生孩子,嗯,真是太魔頭了……藥效起了,我站不起來了。”

逼他生孩子的大魔頭立刻緊張兮兮地扶住他,算了算時間,把對方從藥池裡抱了上來,然後用一件毛絨軟綿的披風把他罩住,伸手施術烘乾了他的頭發和內裡的薄衫。

等頭發徹底乾燥後,這個脆弱的病美人埋在他肩頭,好像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就算聞人夜再說什麼強取豪奪的戲碼也打不起精神。他之前已經在小鹿阿楚那兒聽了好多類似的故事——比如把王妃掛在城牆上三年的王爺問她認錯了沒,比如身為德高望重正道魁首的師尊被三個邪修徒弟欺負到床上去……每一個都蠻刺激的。

魔尊大人對於此道的經驗還不足,還是一個強取豪奪的新手。他抱著江折柳,感覺對方特彆輕,偏過頭低聲道:“睡著了麼?我送你回去睡。”

“……嗯。”

“你往我懷裡靠一些。”

對方依言靠過去一點,特彆聽話。

聞人夜看了他片刻,本來安分下來的心臟又開始砰砰跳。他低頭再一次親了親對方的眉心,動作淺淡而快速,像是做賊心虛似的,走路都好懸沒順拐。

……真是太沒出息了。

魔尊大人一邊在心裡痛罵自己,一邊伸手把江折柳肩膀上的披風攏得更嚴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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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朗。

丹心觀今日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餘燼年一身鬆散道袍,坐在藥爐旁邊記錄新藥的藥性,聽到一個年輕男人和氣的聲音從湖心邊緣傳遞入耳。

“王某與玲瓏醫聖暌違日久,如今甚是思念啊。”

丹心觀的觀外,王文遠駛著一隻小舟橫過。他一身乳白色外衣,衣服上布滿篆文和圖樣,手中拿著一把半開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風,隨後從小舟上抬步下來,徑直穿過中間的搗藥堂,撩起了竹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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