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頗有衝擊力,一下子就占據了魔尊大人的腦海,他滾動了一下喉結,感覺整個魔界都跟著他一起有出息了。
聞人夜握著他的手,湊過去親了親他眼睛上覆蓋著的長綢:“好,你睡吧。”
月色靜謐。
他環過江折柳的腰,掌下的腰肢很窄,就像是一段輕得沒有重量的柳枝,無聲地棲息在他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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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要不是常乾一直都陪在江折柳身邊,估計都要覺得對方真的被什麼反派大魔頭挾持了。他木著臉看著自己小叔叔盯著神仙哥哥看,目光就一直都沒移開過。
他把藥膳放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杵了一下阿楚,小聲道:“昨兒晚上發生什麼了?他倆和好了?”
“我也不知道。”阿楚眼裡盛滿星星地看過去,“可能這就是酸酸甜甜的戀愛吧!”
常乾:“……你激動的淚水從嘴角流出來了。”
阿楚下意識摸了摸嘴角,正要反駁,話還沒說出口,一旁的門就被咚咚地敲了兩下,穿著灰粉色道服的人參娃娃從門縫裡露出一個頭,有點著急地道:“江仙尊,觀主讓我跟你說,你今天不要出去。”
她抬眸看過去,話語一下子頓住了,看著那隻渾身魔氣的大魔頭攬著貌美病弱的江仙尊說話,猛地有一種“那群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說的話看起來好對”的錯覺。
她卡了一下,又連忙道:“觀主請尊主出來一下。”
江折柳一起來就被小魔頭貼在耳畔說了好久關於神交術的事情,還沒等他把這些內容理清,就又聽到這些話。
……這聽起來不太對勁。讓自己閉門不出,而請聞人夜出麵,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江折柳按住了聞人夜的手,心平氣和地對人參娃娃問道:“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
女道童支吾了一下,想到觀主並沒交代她要不要說,便猶豫著道:“……前天朱雀真君來,動靜實在太大……所以現在很多名門正派都等在搗藥堂,說是跪請仙尊露麵……才能安心。”
江折柳沉默片刻,眉心都跟著突突地跳,他已經能才想到這一行人的目的了。
他握住聞人夜的手指,低聲道:“帶我出去。”
“不行,你的眼睛還沒好。”聞人夜想也不想地立刻拒絕,“你不用理會這群人,也沒必要露麵。”
“他們不見到我,是不會罷休的。”江折柳道,“如若這群人真的跪在丹心觀外,你還能真的一個一個宰了不成?”
“有何不可?”
江折柳被這小魔王的回話哽住了,發覺這人根本不在意兩界之和平。
“你要是一個一個地宰了。”江折柳慢慢地道,“真可謂是當世魔頭,世所共誅都不為過,而我就是誘你殺戮的罪人。”
“罪人,你這麼介意名聲嗎?”聞人夜低頭看著他,“你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名聲,也不妨礙這些道貌岸然之輩忘恩負義……”
他的唇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江折柳的手指有些冰,但聲音卻很平靜從容,仿佛在說一件小事。
“我介意的,是你的聲名。”
世所共誅之人,如何做六界共主?聞人夜占儘天時地利,應當是最有希望的那個人,不該因為這個而走向歧途。
從前他以為,魔族陰險狡詐、殘暴不仁,到頭來才發現,他所領略過的這些冰冷人性,未必有一隻大魔更加坦率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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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觀,搗藥堂。
餘燼年道袍鬆散,長發用一根碧藍的發繩係起來,撐著下頷懶洋洋地看著麵前的這幫人,神情中頗有幾分不耐煩。
麵前大約有十餘人,或站或坐,年紀不一,境界看上去都很上得了台麵,腰間不約而同地掛著代表著某個門派的木牌。
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無雙劍閣的金少閣主,他身後站著一個修為高深的老者,看不出深淺,背上背著一個嵌滿寶石的劍匣。
無雙劍閣、蘭若寺、寒刀門、萬蠱宗……
淩霄派的祝無心沒有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是一個女長老代為前來。天機閣的王文遠也沒有來,以王文遠的反應速度,應該已經發覺自己中毒了,故而隻派了兩個天機閣護法。
而一直避世少出的蘭若寺,則是明淨禪師前來。
這一大屋子的人,幾乎代表了修真界現存的各個勢力,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腦海中各自不知道在想什麼。
“醫聖閣下。”名門正派對餘燼年,至少在麵子上還是很尊重的,“仙尊在這裡養傷,我們都很放心,隻不過因為近來的一些傳言,我們實在是放心不下……”
“阿彌陀佛,貧僧隻看一眼。”明淨禪師道,“隻若見得江前輩無礙即可。”
“我們也是一樣。”萬蠱宗的女修操縱著手裡的蠱蟲,“這一次實在是難以放心。”
周圍響起一片附和之聲,反而是無雙劍閣和淩霄派的人沒有說話,金玉傑始終立在原處,一言不發。
這些人口中的話語或真或假,也許真有一部分是擔心江折柳才前來的。餘燼年從旁觀察了片刻,道:“不是我不願意讓你們見,而是仙尊他……”
他還沒隨口扯完謊,原本落下來的竹簾就被卷起來了。
眾人轉頭看去,見到用細竹編織的遮光簾被拉起,露出一片雪白的道服下擺,上麵繡著鬆竹的紋路。隨著竹簾徹底拉起來,室內愈發地靜寂了。
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折柳。
連呼吸聲都漸漸地壓低了,似乎是怕驚動了什麼。在長久的靜默之中,隻有中途斷掉而複又撥動起來的佛珠珠串聲,漸漸地響起。
很多人在看他的眼睛,但更多人卻不敢看。
“我並無大礙。”江折柳語調淡漠,“你們回去吧。”
沒有人回答。
過了小片刻,萬蠱宗帶著蠱蟲的女修默不作聲地撩起下擺,跪在他麵前,雖然她知道對方看不到:“前輩相救之恩,萬蠱門滿門上下皆感念,您待我等恩重如山。此次前來,隻有一事相詢,那位聞人尊主可否有苛待前輩,倘若真有此事,即便拚了性命,我們也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她話音持續之間,更多門派的使者撩袍一跪,謝作江前輩相救之恩,這其中大多是小門小派,從很久以前就隻聽他的話。
反而是四大仙門沒有動靜,隻有蘭若寺的明淨禪師也隨之深行一禮。
江折柳雖然暫時看不到,但是他的感官還算敏銳,從聲音的來處感覺到萬蠱門的這位女修士行了大禮,他垂下手扶了對方一下,心平氣和地解釋道:“並無此事,聞人尊主是我的忘年之交,是我的……好友。”
他在“好友”這兩個字前罕見地遲疑了一刹。
那女修是第一次碰到江仙尊本人,原本還能繃出一臉正經,結果碰到他冰涼涼的指尖,一下子就被對方身上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給吸引了,在原地呆了呆,才結巴了一下,道:“既然、既然是這樣,那肯定是有人訛傳此事,仙尊……”
她簡直臉紅心跳到了極點,一顆幾百年的少女心劈裡啪啦地響起來,原本以為死了的小鹿都跟著瞎撞,就在她身上的粉紅泡泡達到了頂峰時,驟然被江折柳身後的一雙紫眸盯住了。
殺氣四溢,令人汗毛倒豎。
女修猛地清醒,跳起來後退了一大步,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不光是他,在聞人夜出現的刹那,許多停留在江折柳身上的視線都被逼退了回去。那些正盯著前輩不肯轉眼睛的門派使者們更是覺得心頭悚然一驚,拔回目光,連念好幾聲“色字頭上一把刀”。
眾人見到了這位聞人尊主。
原本很多門派都是非常信任江折柳,且十分聽話的。但聞人夜一出來,那股凶神惡煞、惡貫滿盈、吃人不放鹽的氣息簡直蓬勃生長,讓人立即聯想到了傳聞中的故事內容。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大魔頭牽住了江前輩的手。
……怎麼這樣!
不行,快放開他!!!
作者有話要說:女修:春心萌動到春心不動就差了一個大魔頭的距離,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