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話語一頓。
一切都像是沒有結果,沒有結局,沒有答案。
她展開紙傘,把對方從萬靈宮帶下來,送歸到那架馬車之上。但她沒有把傘還給他,而是看著馬車離去,重新抖落了傘上的雨珠,
江折柳還是當初那個江折柳,仿佛永遠都不會變。
變的是世事。
那仍是一個很好的人,隻是,並不屬於她。
雨聲漸響。
馬車要駛出妖界,還需要一段距離,就算丹心觀跟萬靈宮的直線距離很近,但也不妨礙二者居於兩界的事實,要徹底出妖界,大概還需要兩日的路程,這還是魔界戰馬加成的結果。
江折柳身無修為,也沒有追查下去的能力。但他知道這與小魔王無關,能讓妖界和魔界不因此事輕易發生衝突,還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的。
而且這也的確是烈真的最後一程。
明明他才算是白發人,怎麼還要為彆人相送?
江折柳剛上了馬車,就被阿楚換了這件微微沾雨的軟絨披風,披上了另一件淡藍的外袍。他掩唇咳嗽了幾聲,覺得最近想得事情太多了,頭疼混雜著體內的疼痛,稍稍吃藥慢了些,就再度發作,疼得難以忍受,脆弱得像是一件滿是裂縫的瓷器。
但藥還是管用的,再加上複生石的功效,雖然這兩日看著差了一些,但也比當初剛剛到終南山的時候好多了。
江折柳接過阿楚遞來的溫茶,聽著小鹿細細碎碎的抱怨嘮叨聲,剛想說什麼,便發覺馬車又停了。
他抬起眼眸,見到常乾鑽進馬車,一臉迷茫地道:“哥哥……我們好像,迷路了……”
……他竟然能從半妖的嘴裡聽到迷路這兩個字。
常乾的方向感一直都很好,而且修為不算很差,妖界本部的路也並不難走……
江折柳抬眸看著他,望了一眼馬車的窗外,見到紛擾不斷的雨在此刻慢慢地漸弱了下來。
“哥哥……這裡好像走不出去。”常乾撓了撓頭,“而且天上的雨都變得怪怪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江折柳深深地吸了口氣,閉眼道:“……冥河水。”
周圍的景象迅速變幻,像是一種提前布置的空間置換之術。這段空間仿佛是被臨時切割出來的,嫁接在了正確的道路上,然後直接換進了其他的出口。
江折柳攏了攏外衣,撩開車簾。
四周不再是鬱鬱蔥蔥的妖界古木和藤蔓,也沒有一絲靈氣流蕩。天穹漆黑,上方似乎有什麼東西阻擋住了所有光線,隻有地麵是幽藍的,微微地發著光。
有一層透明的結界布置在周圍,在冥河之底流竄的惡鬼和幽魂都趴在結界外,用那張長得乍一看挺殘忍的臉靠過來。
江折柳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他轉過身,從一片陰鬱的影中,見到了淩霄劍冰鞘上的反射的冷光。
祝無心站在他對麵。
他從沒有在無心的臉上見到過這種神情,很難以描述,如果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他費儘心機不計犧牲地去找回一件已經破損了的玩具,找到之後,卻發覺這件玩具已經變成了彆人掌中的瑰寶,被改頭換麵,被精心修補,變成了他沒有資格觸摸的樣子。
江折柳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眼眸幽黑無光,向來都是這樣的,帶著一縷難以辨彆的寒意,絲絲縷縷地纏繞上來。
直到祝無心語調微澀地道:“師兄。”
“嗯。”
江折柳淡淡地應了一句,道:“你跟何所似,做了交易?”
“是。”祝無心低著頭,掌心慢慢地握緊淩霄劍,“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
“他要什麼?”
“他要脫困。”祝無心道,“他不想再困在冥河下麵了。”
江折柳一步步地走過去,語氣之中聽不出有什麼波瀾,甚至連一絲怒意都沒有。
“代價呢?用的是什麼方法。”
“鬼修的附體術。”祝無心這時候看到他,竟然有後退的念頭,但他沒有,而是依舊站在了原地,“何尊主在我的神魂上做了標記。”
他徐徐地攤開手,上麵有一個漆黑的標記,是一個很複雜的鬼修標識。
這簡直不能用任性來形容了,這簡直就是瘋了。江折柳甚至覺得他被下了毒,被什麼蠱蟲、契文、毒藥,或是被什麼人控製了神魂……但凡有一點對修真界、對淩霄派的愛惜之心,有一點理智尚在,都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江折柳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聲音發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祝無心抬眸看向他。
“師兄,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你——”
一聲脆響過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被江折柳打了一巴掌。力道一點也沒省,從白皙俊秀的臉上浮現出鮮紅的指痕。
但江折柳也的確沒有更重的力氣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轉過了身:“滾。”
祝無心沒有動,他怔怔地撫摸了一下臉上的指痕,伸手攥住了對方的衣角。
“師兄……”
“我就該殺了你。”
江折柳轉過視線,眸光冰冷地望著他:“我早就應該,一劍殺了你。”
————
魔界,玄通巨門。
滿地鮮血。
血液潑灑在骨鎧之上,鮮紅地沿著縫隙漫流而下。聞人夜抬腳踩碎了眼前這頭異種的頭顱,皺著眉略有些焦躁地道:“就這個?”
釋冰痕無奈地蹲下身,從尊主踩碎了的頭顱裡挑挑揀揀,最終從這頭異種的腦漿裡撥弄出一塊亮晶晶的晶體。
“對,就這個。”釋冰痕道,“我在縱思台找到的記載,越是強大的異種生靈死後,就越會凝結出這種透明靈石。”
這種透明的靈石可以補充人的生命力。隻不過這種級彆的異種,普通的大魔都不一定能殺得了。隻有守護至寶的異種之中才會出現。
聞人夜接過無色靈石,放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猛地捂住了心口,忽然覺得極度的躁鬱。
“尊主,這玩意兒是不是正好可以給魔後補身子?我聽說修真界那邊兒特彆窮酸,還不如咱們早點接來魔界慢慢調養……”
釋冰痕才說了兩句,就聽到尊主忽然道:“我感覺不到了。”
“什麼?”
“鐲子。”
“嗐,一個鐲子嘛……”釋冰痕話語一頓,神情漸漸地變了,他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鐲子了,結巴道,“魔、魔後的那個啊……”
他呆呆地看著尊主的半張臉都被血色骨鎧包裹住了,從他身後展開了一對帶著骨刺和無數魔族篆文的長翼,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最終反派的恐怖氣息。
下一瞬,聞人夜的身影猛地消失了,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突破了魔界的穹宇。
釋冰痕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腿,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愣著乾嘛,跟上啊!”
一圈兒被聞人夜揍了三天兩夜的大魔們剛從呆滯中反應過來,看了看血色流光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釋冰痕。
“尊主他……”
“估計是魔後出事兒了。”釋冰痕擼了一下袖子,“走,跟尊主搶媳婦兒去!”
作者有話要說:釋冰痕:走啊兄弟們搶魔後啦!
被尊主收拾了好幾天的大魔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