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1 / 2)

心尖兒上的病美人 道玄 10089 字 5個月前

樓上同樣靜悄悄的。

江折柳見到這位張樓主時,對方正在對著一盆花自言自語。

張慎行並非是正道中人,他乃是一介散修,酷愛於在人間經營商業店鋪,這處青樓是他的產業,也算是他的老巢,更重要的是,這裡是迷境的入口——此人愛好獨特,具有強烈的探險精神,並且總是能從各種險地之中攫取商機。

江折柳敲了敲門框,待長袍束發的青年散修轉過頭來,才開口道:“好久不見。”

對方怔了一怔。

他愣住了才是正常反應,畢竟在修真界的傳聞之中,江仙尊已經以身飼魔,被困死在魔界了,故事傳得有聲有色,煞有其事,連細節都有不少,非常具有可信度。

張慎行的視線先是飛快地審視過來,隨後看向了他身邊的聞人夜,視線又是一頓,渾身猛地僵硬了一下,往後挪了半步。

江折柳看出他有些畏懼。

小魔王如今的名聲不能細想,細想就是全天下的反派大魔頭,做點什麼事都要受萬人抨擊的那種。

對方很快穩定了心緒,抬手行禮道:“確是好久不見。仙尊安否?”

“一切都好。”

張慎行引著對方入座,看了一眼旁邊的聞人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半晌才道:“仙尊一去多年,如今現身人界,想必也有要事須為。”

“為你這個迷境而來。”江折柳開門見山,“可否讓我借為使用?”

“這是哪裡的話。”張慎行道,“天然秘境是自然之物,我守護在此,不過是怕人破壞而已。”

他迫於眼前的壓力,態度十分馴順:“隻要仙尊有用,在下自然會全力協助。”

他說著說著,目光就忍不住轉到聞人夜身上,對上這位的目光,頗有些心驚膽戰的感覺,連忙道:“那聞人尊主……”

“他也會進入。”江折柳道,“屆時若有什麼意外,要請你開啟結界,將此處與人界暫時隔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這是自然。”

就在兩人交流之時,一旁沒有說話且腦子不太好的小魔王,再次啟用了自己無法控製的腦補功能。

他有點吃醋,覺得酸,為什麼哪裡都是小柳樹的舊相識?好像他的曾經隻有自己沒在參與,莫名其妙地酸得不得了。

聞人夜盯著江折柳的側臉,從側頰一直看到下頷骨,再蔓延進脖頸間,覺得全修真界都對他對象圖謀不軌。

可能是以前經曆得多了,有點條件反射,看誰都有點像階級敵人。

江折柳一時沒注意,被對方挽住了手,摁著手背,悶悶地也不講話,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要哄”的氣息,簡直就是粘人精。

為什麼?江折柳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明明每次都是他被壓,結果小魔王卻總能像個受氣包似的在那兒委屈。

江折柳反手拍了拍對方,暫時將他的情緒安撫下來,轉頭低聲道:“你也要去迷境。”

聞人夜問:“我們一起嗎?”

其實這種自然迷境是每個人單獨經曆的,即便兩人一同進入,到最後也隻能自己接受考驗而已。

江折柳對他目前的狀態難以放心,點頭道:“對。”

聞人夜的情緒好轉了一點,他低頭湊過來,指了指唇,意思極其明顯。

江折柳沉默片刻,貼著他耳畔道:“你怎麼回事?”

他覺得當著彆人的麵,應該收斂一點,但聞人夜似乎就是要表現出兩人的親密關係,執拗地盯著他。

江折柳沒有辦法,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勉強算是哄好了。

在張慎行眼裡,這位就是一個活閻羅,他哪敢看兩人接觸的畫麵,隻能在心裡默默念叨江仙尊功德無量,轉過頭開啟了隱藏著的迷境入口。

從數株花卉的中央,被掩藏已久的入口顯示出來,宛若虛空中裂開水鏡,表麵是一片細碎的波紋。

江折柳審視片刻,確認了真實性,隨後對張慎行道:“我出現在此地的消息,希望樓主能夠保密。”

張慎行道:“我閒雲野鶴,沒有什麼人來往,不會耽誤仙尊的大事。”

————

道心迷境在跨入之後,就會將兩人分開。

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他位於一片寧靜湖泊的湖心亭內,看起來環境很好。但此刻卻是陰雨天,穹頂之上雷雲翻滾,時而傳出電閃雷鳴之聲。

電光刺目,慘白的光線劃過天際。

江折柳被這光線刺到了眼睛,閉目又睜,再啟眸時,見到景象變化,湖中大雪冰封,上下一白,亭中出現了一位老者的背影。

在江折柳視線移過去的同時,老者徐徐轉身,露出麵容。

是祝文淵。

江折柳唯一的一位老師。

這裡是磨礪道心的天然迷境,出現什麼都不稀奇。

他是陪伴小魔王來的,不知道這對聞人夜的病情來說效果如何,但卻是嘗試的一種方向。

江折柳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衫,落座於湖心亭內,坐在了他恩師的對麵。

祝文淵人如其名,是一位知識淵博而德行深厚的正道楷模,他將幼時的江折柳領回來,撫養長大、領入仙門,對他可以說是恩重如山。

也正是這個人,奠定了江折柳宥於恩義,困於責任的半生。

湖心亭上放著一盤棋,棋麵很複雜。江折柳一眼認出這是淩霄派內三大珍瓏棋局之一,是他師父當年親手布下,如果現今淩霄派還在,應當懸掛在正殿後的珍瓏譜上。

但如今卻出現在了這裡。

修士到一定境界後,麵容和身體的狀態就會凝固,麵臨天劫不一定會衰老,但所有呈現出老態的高階修士,基本都是天劫臨身、道心衰竭,除非他本人願意以此麵目示人。

祝文淵便是其中之一,他當年困於天劫之中,經曆了一段漫長而痛苦的時光,如今呈現在江折柳眼中的形象,就是那段時期的。

江折柳看著他衣袖上的淩霄劍紋,目光從上麵的紋路上移滑過,半晌過後,才開口喚道:“亞父。”

這是隻有他們兩人在時才會出現的稱呼。在祝無心麵前、或是淩霄派眾人的麵前,為了不影響到師弟的地位,江折柳隻會叫一聲“老師”,但祝文淵從七歲將他養大,說是再生父母也並不為過,所以他一向十分尊重對方,願意將他視為父親對待。

“遺囑遺訓,你一樣未曾做到。”祝文淵抬手給他倒茶,眼角蔓延起笑紋,“卻還理直氣壯地與我相見?”

“實是天不可違。”江折柳接過溫茶,掃了一眼棋局,的確有些自責,但因他心智通透,這些愧疚情緒並沒有堵塞在胸口,而是直言不諱道,“即便您來,也不會比弟子選得更好了。”

祝文淵捋著胡須,目光溫和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挪動棋盤上的棋子,道:“若是重來一次,想怎麼選?”

“人世之間,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江折柳徐徐回答,他話語微頓,歎了口氣,仍是道:“但若真能重來,弟子一開始就不會接下您交與的責任。也免去我辜負所托的慚愧。”

“說謊。”祝文淵道。

江折柳抬起眼,對上老者平和的目光。

他的一部分性格是來源於教育,因為他剛剛進門之時,其實經常受到修仙世家子弟的欺淩和嫉妒,他們都不認為這樣一個撿來的孩子能有資格成為淩霄派的大師兄,也不認為他值得祝文淵的親身教導。

他的成長經曆中,除了祝文淵的正麵導向之外,經曆了太多的打擊和磋磨,外界的目光從一開始就是不認可且看不起的,因此在他日後承受極高的讚美之時,都不能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學會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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