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們兩個會因為這種小事而進行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冷戰。
江折柳不太會撒嬌,他所謂的撒嬌,都是因孕反而一時流露出來的軟化情緒,是不經意之間的,而他本人實際上卻沒有這個意思。但聞人夜卻感覺對方在誘惑自己鬆口,他板著臉拒絕,一邊拒絕卻又在心裡鬨騰,翻過來調過去的,覺著好像自己欺負他了似的。
聞人夜那天到最後也沒同意。他不知道江折柳有沒有生他的氣,但因為事務繁多,就沒能一直留在荊山殿,而是中途就出去了。等他晚上回來時,江折柳已經睡了。
本來修行到元嬰期,已經算是卓有成效,可以寒暑不侵、日夜無眠了,睡眠將隻會變為習慣。但那件事之後就一朝回到解放前,困得昏天黑地,不讓他睡都覺得在折磨他。
哪有人敢折磨魔後大人,魔族憨憨們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敬仰與憐愛。
敬仰是因為,這位不僅曾經盛名如雷貫耳,如今也能一劍把尊主的骨翼捅碎,強得讓所有魔族血脈賁張,渾身發熱,讓人手中的鋤頭蠢蠢欲動。憐愛自然是因為最近魔尊大人的風評被害,大家夥兒都以為他受儘委屈。
夢中情人,唉。一隻年輕將領一邊守門,一邊苦澀地想著,受儘委屈,唉。
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心裡腦補了許多魔後大人受儘委屈的場麵,可是因為職務在身,尊主又太強了實在打不過,隻能坐在門檻兒上無比惆悵。直到夜幕降臨,漆黑的袍角掠過他的腳麵。
“我回來了,退下吧。”
是尊主的聲音。
魔族彼此之間的交流,總能從對方的話語中感受到幾分情緒,比如攻擊性、壓製性、或者侵略性。
年輕將領被這句話裡盛大張狂的魔氣壓得抬不起頭,但他又因為想了一天聞人夜家暴的事兒,硬著骨頭進諫道:“尊主,屬下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
“……”
聞人夜冷酷地瞟了他一眼。
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隻魔腦海裡在想什麼,這幾天聞人夜見到的太多了。有當街攔下他詢問情況陰陽怪氣的,有拿著兩把菜刀怎麼攔都攔不住地撲上來,到麵前給他滑跪磕了一個響頭的,還有掏出刀劍要挑戰他,結果牆角沒挖動被他一巴掌抽牆裡摳都摳不下來的。
簡單來說,就是五花八門,非常地凸顯了種族的整體智商。
這麼一看,魔界王族確實挺具有領導能力,沒把一群憨憨整滅絕,屬實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年輕魔將沒想到尊主這麼不近人情,愣了一下,然後充滿了冒死直諫的精神,擋在了聞人夜的身前,咬了咬牙,道:“尊主,今天您必須得聽!”
聞人夜:“……”
唉。又來了。
“您要是對魔後大人有什麼意見,可以直說!”年輕人就是悍,豁出性命地講得超大聲,“不要一邊折磨仙尊,一邊又不肯放手!魔界沒有這種不尊重伴侶的傳統!”
聞人夜這幾天聽這些話聽得耳朵又要起繭子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在對方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骨尾焦躁地拍了一下地,然後單手把眼前的這隻魔拎了起來:“你知道什麼。”
他要是真能控製住自己,怎麼可能打道侶?對方掉根頭發他都要心疼半天,那一身血淋淋的出現在他視線裡,聞人夜差一點就被自己給氣哭了。
結果呢,這群屬下還一個勁兒地踩他雷點。聞人夜越想越躁鬱,怒氣上升,揪著這隻魔的領子,冷漠道:“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年輕魔將呆了一下,然後就被他上司一把甩了出去,被迫下班。
聞人夜擦了擦手,眉頭皺的很緊,覺得剛才那小王八犢子可能吵醒了折柳,再加上雷點被踩,情緒難免不高。
他走近之時,江折柳果然才醒,神情微倦地從床榻上爬起來,挪到了心愛的小椅子上。
他挪得慢吞吞的,筋骨還發軟,腰也沒多大力氣,不知道是雙修後遺症還是孕期症狀,整個人都軟綿綿的。
聞人夜才看了一眼,就忘記他倆還在因為不讓他喝酒而“冷戰”,乾巴巴地咽了一下口水。
真他媽好看。絕了。
江折柳坐在躺椅上,剛剛醒過來,還沒太清醒,就隻是坐在椅子上閉眼回回神。發絲微亂,雪白柔潤地順著肩膀滑落下來,跟同樣雪白一團的衣衫融合。衣袖也軟乎乎地落在座椅旁,褶皺蔓延,線條柔得像一幅畫。
小魔王心臟砰砰跳,盯著他露出來的白皙脖頸和鎖骨,目光從上麵未消的紅痕上轉移開,走到他跟前,簡直初戀感拉滿。
他總是在對方麵前很有初戀氣息,不知道究竟是長久暗戀的威力,還是過程波折、經曆痛苦的原因。
江折柳單手撐著下頷,緩了緩神,複又睜開眼眸,雪色的睫羽抬起來,露出漆黑冰涼的瞳孔。
兩人四目相對。
小柳樹之前沒能吃到想吃的東西,對魔界那個甜甜的酒念念不忘,但他不願意再跟對方開口,雖然不算生氣,但也一時懶得理他。
他揣著的這個崽讓人有點累,精神上的那種,即便沒有真的任性下去,也因為精神狀態的下降而更加困倦。
江折柳覺得兩人的認知不同,對方雖然被打了一頓,但還是因為這個碎片的後遺症,覺得自己脆弱,但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