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翻了翻書,看到她所說的記載之處,又沉思了許久。
……到底什麼樣的災厄,才會讓記載者不得不含糊其辭來警醒後世?而所有記載過的天靈體,竟然都像記載者所警告的那般,斷情絕愛,終身沒有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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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
鬆木小樓與一旁的竹苑,縱有一牆之隔,也幾乎形同虛設。
聞人夜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像是囤貨的鬆鼠一般,把鬆木小樓上下都塞得滿滿當當,有什麼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東西都拿過來,幾乎給江折柳一種他在築巢的錯覺。
冬日未過,又是一個小雪天。
江折柳身上的披風被聞人夜給換掉了,圍了一件魔界產出的深色披風,繞頸的軟毛十分輕柔,江折柳還算喜歡,隻是上麵帶著一股聞人夜身上的氣息,像是鬆柏的味道,他聞得久了,就會失去分辨的能力,連聞人夜靠近身邊時,也不能第一時間辨認出來。
窗外一直在下雪,常乾化成小蛇窩在江折柳的腳邊。
或許是溫度下降的緣故,黑色小蛇一開始還是在他的腳邊趴著,後麵忽地爬動了起來,沿著江折柳的衣擺纏上來,輕輕地卷尾,縮進他的懷裡。
江折柳看書看到一半,被涼絲絲的小蛇冰到了,他掃過去一眼,看著常乾乖巧地模樣,猶豫了一下,沒有拂開。
他一直都非常招動物精怪的喜歡,越是親近自然的物種,就越容易覺察到他身上的親和氣息。就比如他跟妖界兩位真君相見的時候,青龍真君青霖曾經意味深長地跟他說:“第一次見你,就差點被迷得神魂顛倒。”
他也是到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對於妖族而言,效用十分強烈,就像是貓薄荷之於貓,哪個小妖精都想上來吸兩口。
他當貓薄荷習慣了,自然不覺得常乾湊過來有什麼,仍舊繼續看書。然而隻看了兩行,終南山的天際驟然從一片烏黑陰沉染紅,染成敗血般凝涸如死的暗紅。
暗紅漸漸褪色,變為鐵鏽紅,隨後,一隻鮮豔如血、周身火焰繚繞的朱雀從天際衝了進來,啪地一聲把鬆木小樓的房門撞得稀碎,眨眼之間便到眼前。
江折柳抬眸望去,見到烈真赤紅的眼眸直直地望過來,內中的情緒複雜又強烈,看到他沒缺胳膊少腿時才鬆了口氣。
江折柳隻來得及把懷裡的小黑蛇扔出去,就被這隻從妖界飛過來的朱雀俯身抱住了,強健的心跳隔著衣衫劇烈響動,震得人的體溫都跟著上升。
“你怎麼能做那樣危險的事!”烈真抱實了他,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然後卻又做賊心虛地把對方放開,伸手碰了碰他雪白的發絲,手指尖都顫了一下,然後才滾動了一下喉結,著急道,“你跟我回妖界吧,祝無心那個混小子是不是做壞事了?你彆再護著他了,我會幫你恢複的……”
江折柳完全沒有聽後麵這幾句,而是靜默了幾瞬,道:“……我的門。”
……又壞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委婉地提示對方賠他一個門。
就在他思考這個問題的短暫時間內,破損的小樓木門旁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的烈真話語驟然一頓,感覺到一股針鋒相對的殺意,慢慢地站直身體,轉過頭看向門口。
一隻黑衣紫眸的大魔步步走近,他似乎是隨手擰了擰手腕,偽裝成人形的手指骨節凸出,從連接處生出倒拔的骨刺,連帶著漆黑尖銳的指甲,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戾氣和殺機,但卻在走近江折柳身邊時儘數消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魔就是魔,魔體永遠都是猙獰可怖的。
烈真轉過身,站在了江折柳的身前,赤眸中火焰燃燒,眸中宛若騰起一陣沸動的岩漿,他勾了勾唇,語調裡全都是敵意:“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