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隻纖細的手指張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一手撐在臉旁,一手拿著書卷,懶洋洋地卷起雙睫看向幾乎將半個身子趴到桌上的少女。
少女提著一張符籙問他:“小堂兄,你看看,這張符籙好生奇怪,似乎不在五行之中。該如何分類?”
謝荀隻看一眼,便認出那是一張極為陰邪的符咒,叫作陰雷符。
據說十多年前蕭氏魔頭在滅門之後,便會用此符順便將被滅的世家門派再清洗一番,務必保證被滅門的世家門派雞犬不留、灰飛煙滅。
“這叫陰雷符,用來殛殺鬼魂的。雷屬震,震為木,此為木屬符籙,不過極為陰邪,不要和普通的木屬符籙放在一起,你另外找個盒子收起來。”
妙蕪應了一聲,將那道陰雷符謄畫完畢,另外收起。
“那這張呢?”妙蕪又提起一道符籙。
“這道符叫‘閉耳塞聽’,用來封聽覺的。”
“五行屬係?”
“屬風,風屬木,此符為木屬符籙。”
……
本來二人已兩日不
曾好好說上幾句話,可今夜這樣一問一答,卻好似暫時拋卻了嫌隙,又回到從前。
謝荀的視線落在少女蓬鬆的鬢發上,有片刻怔然——
不過是那夜作了個古怪的夢而已。在夢中他夢到這小毒物給他送餃子、陪他試新衣——雖然仔細想來,這些事情都是現實裡從未發生過的。
縱使真實到叫他心生迷惘,但那依舊是假的。
“咦,這盒子裡居然還有張碎成幾片的符?”妙蕪自言自語,“不對,這裡頭應該有三道符籙。”
她將破碎的紙片依次取出,在桌麵上拚合起來。拚到一半,有些卡住,眼神在木盒中的碎紙片裡來回逡巡,最終落在某一張碎片上。
她伸出手去。
與此同時,少年也將手探入盒中。
二人的手指落到同一張紙片上方,指尖相觸。少年的指腹上生著一層薄繭,指尖微硬。少女的指尖柔軟而細膩,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觸感。
兩根手指相觸,二人均是愣了一下,同時抬頭看向對方。
二人眼神乍然相逢,謝荀便率先撇開臉去,燭光下,他的耳尖微微紅了起來,然後越來越紅。
妙蕪愣了一愣,本來覺得沒什麼,但是看到謝荀紅到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耳尖後,不知為何,臉頰一燙,手指往回縮了縮,慢慢收回手來。
謝荀保持手臂伸直的姿勢,過了會,指尖落下,將那片符籙碎片拈起來,拚到桌上。
接下來二人像是結成了某種默契,謝荀將屬於同一張符籙的碎片從木盒中挑出來,放到桌上,再由妙蕪拚湊。不多時,二人便將三張碎成好幾十片的符籙拚回原樣。
妙蕪依舊謄畫一遍,收了起來。
“為何今日午間,那般晚才用飯?”謝荀忽然問。
妙蕪奇道:“咦?小堂兄,你怎知我午間很晚才吃上飯?”
謝荀輕飄飄地掠了她一眼。
妙蕪看到他束發的小金冠,想起今天中午從窗外反射進來的那道金光,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
她腹誹:不會吧。難道謝荀對她的懷疑,已經深到需要偷偷監視她的地步嗎?
“這不是戒律長老罰我到膳堂幫忙布菜嗎?各位同窗的師兄師姐們非擠到我那處打菜,這一耽擱,就晚了。”
謝荀
皺了下眉,沒說什麼。
此時夜已深,妙蕪算算時候,自覺應該回去了,便將分類、謄錄好的符籙收好,滅了其它幾根蠟燭,隻留一根照路。
謝荀跟在她身後,也下了樓。
此時司書長老早已歇下,妙蕪小心將藏書閣鎖上,挎著小布包慢慢往回走。
謝荀和她並肩而行,一直走到一條分岔路上,忽然停下腳步。
妙蕪回頭道:“小堂兄,明日再見。”
語氣極為親昵自然,好似已經忘了那天在洞中被謝荀那樣質問過。
謝荀眸光微閃,喚住她:“慢著——”
妙蕪隻好將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來。
“本命符的第一道結界,你再施展一遍。”
妙蕪雖然有些莫名,但還是依言而行。
她並起二指,凝神,手指猛然向下一劃:“道一!”
地上閃過一線金光,一道金光流璀的結界立刻將二人分隔在兩端。
謝荀伸手觸摸那到結界,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
這就是他苦學不成的東西。沒有與生俱來的天賦,沒有謝家的傀儡血脈,學不會就是學不會,再如何苦練強求也沒有用。
妙蕪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謝荀接下來到底要說什麼。
謝荀朝她看了一眼,眸中隱約有幾分欽羨,幾分欣慰,甚至還夾雜了那麼一點嫉妒。
這點嫉妒的情緒委實太過微小,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心底有個聲音對他說:謝荀,謝琢玉,你來日,可不要被這小毒物比下去才好。怎麼說你也是個兒郎,還是人家兄長……
兄……長……
謝荀心尖一懾,忽然間像是被這個詞刺了一下。
他垂眸,轉身大步離去。
風中遙遙傳來他的話語:“等家塾結課,回了姑蘇你便請家主傳授你本命符吧。”
妙蕪瞪大眼睛。
她?
找家主學本命符?
三娘子不是說她底子差得很,這輩子拍馬都彆想趕上嗎?
妙蕪百思不得其解,撤掉結界,回了坤一十三院。
第二天照舊是上課修煉,午間到膳堂幫忙。
家塾有幾個男弟子賊壞,專門愛作弄人,作弄了阿蕪兩三天還不夠,這日又糾集了一大幫人來圍觀她。
妙蕪忍了兩天,正琢磨著今日要不要發一發威,好叫他們知
曉謝家九姑娘不是紙糊的老虎,便見一人穿過人群,走到木窗邊。
少年背抵窗沿,抱臂冷笑:“她這裡的菜,比彆處更好吃是不是?”
那幾個男弟子一見到謝荀,便如小鬼見了閻王,立刻默默地作鳥獸散,不多時,窗前圍的一大堆人都慢慢散光了。
謝荀側頭看了她一眼,道:“沒人打菜了,還不去吃飯?”
妙蕪:“……”
這也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謝荀:難道不可以?
眾:這是個打起人來心黑手狠的主兒,不敢惹,不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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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說,小謝現在的心態處於一個很微妙的臨界線吧。他生氣,不單單是無法自控地吃醋那麼簡單,還有對自己生氣。
沒辦法嘛,情竇初開的少年,其實不比姑娘家乾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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