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謝荀將她打橫抱起,提氣躍上樹冠。
二人在枝葉間藏好,過了會,聽見山林間響起野獸嘶吼的聲音,接著狩妖陣猛然撤去,清泠泠的月光灑遍整片山林。
二人身處的這棵大樹高入雲天,這給了二人極為開闊的視野。妙蕪遠遠眺見無數妖獸潮水一樣湧入前方的山穀中。
身著藍衣的宮家弟子還有身著白衣的碧遊觀弟子禦劍跟隨。
他們並不追殺這些妖獸,隻是緊咬在它們身後,緊追不舍。
謝荀帶著妙蕪躍下枝頭,悄悄跟了過去。
這些妖獸衝入山穀深處,便似闖入一張無形的血盆大口,又如石牛入海,立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宮家弟子和碧遊觀的弟子見此,連忙刹住腳步,連連倒退,禦起飛劍陳列於身前,結成劍陣,人人麵上皆是一臉警惕。
過了會,山穀中的空氣起了劇烈的波動,接著無數白骨猛地從虛空中被吐了出來,流水似的散落在山穀的地上。
妙蕪心頭一跳。
什麼情況,剛剛那些妖難道都被什麼東西吃了不成?
這是……那東西吐出來的骨頭?!
黑暗中,亮起一點似有還無的昏黃燈火,一座蒼老古舊的寺廟山門漸漸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山門背後,似有燈火漸次亮起,火光映照出一片海市蜃樓般的幻景,莽莽的山林中,屋宇鱗次櫛比,道路四通八達,路上有牛車往來,獸人狐尾的天狐族人慢悠悠地行走在道路上,遠遠望見同族之人,便揮手微笑呼喚。
眾人皆屏住呼吸,靜默地看著這皮影戲一樣的流光幻影。
忽然間,山門後的燈火陡然熄滅,幻影消失,狐仙廟重新陷入黑暗當中,簷下掛著燈籠的朱漆山門開始慢慢變得透明。
不知誰大喝了一聲:“結陣!結陣!不要讓它再跑了!”
霎時間,碧遊觀的弟子分散開來,按二十八星宿星位站定,飛劍高高飛懸在
他們頭頂,人人皆手捏劍訣,通過飛劍引動星辰之力。
二十八道纖細的光柱瞬間連通了這二十八人的飛劍,光柱相互交叉,形成牢籠,將緩慢移動的山門困在其中。
謝荀低聲道:“困仙陣。”
看來那位六師祖真的來了。
謝荀在人群中搜尋一圈,果然見到一位須發皆白的長者負手立在最前。
妙蕪心裡緊張得不行,因為知曉狐仙廟和謝荀之間的關係,私心裡並不希望他們困住狐仙廟。
多虧離開謝家前在藏書樓中一陣惡補,妙蕪現下也多少對狐仙廟多了些了解。
傳聞這狐仙廟原來是天狐一族隱於世外的秘境居所,可是數百年前,有一天不知發生了什麼,天狐一族幾乎闔族滅絕。這狐仙廟從此也就成了無主之地,成年累月跟艘幽靈船似的到處飄,時隱時現。
仙門中人一直都想定住它,入內一探究竟,然而從來沒有成功過。
二十年前,蕭恨春這個蕭氏後人橫空出世,仗著身上有天狐血脈,強行和狐仙廟結契認主。那段時間,隻要哪裡出現這朱紅色的山門,哪裡便要掀起腥風血雨。
蕭恨春之所以引得仙門人人畏懼,不止是因為蕭氏的主仆之契,還有永遠跟在他身後,如影隨形,神出鬼沒的狐仙廟。
妙蕪當時看的那本書中記載狐仙廟吞人,如佛經中所述的餓鬼道。
隻看字麵,妙蕪還未真正領會到是什麼意思,現下親眼見到這狐仙廟居然在眨眼之間把那幾百隻妖獸都吃了,妙蕪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她心中發苦,謝荀在之前的劇情碎片中,到底是和一個什麼樣的鬼地方結了契?
這邊的大動靜終於把宮家中的其它幾家也引了過來。
各家子弟在家主的指揮下,各自拿出看家本領,意圖結陣困住那道山門,然而最終還是無濟於事。
那道山門像蒸汽一樣蒸發了,隻在山穀中留下滿地白骨殘骸。
山穀中,各家家主見到久未露麵的六師祖,心中皆暗自吃驚不已,暗道:什麼樣的妖風,竟能引得這位祖師級的人物出關。
碧遊觀的這位六師祖雖說輩分崇高,年近古稀,然而麵貌卻如中年人一般年輕,除了須發皆已變白,一點都看不出他竟是個
七旬老人。
宮家家主乃此地主人,理應儘賓主之誼。他率先走到六師祖身前,執晚輩禮道:“雲衝道君,晚輩竟不知您遠道而來,未能及時遠迎,但勿見怪。”
六師祖雲衝道君撫須一笑,道:“老朽不過是帶著幾個徒孫追截這狐仙廟,途徑此地。狐仙廟引發百妖隨奉,致使宮家城中百姓受驚,倒是老朽我要請家主你不要見怪才是。”
宮家家主連道不敢不敢,二人間又是一番寒暄。宮家家主請碧遊觀諸人入城一坐,卻被雲衝道君以“須連夜趕回碧遊觀,準備礪劍會等事宜”為由婉拒。
宮家家主隻好扼腕歎息,目送碧遊觀諸人離開。
謝荀看到這裡,拉起妙蕪,雙唇無聲翕動,說:“走。”
他們得趕在被謝謹覺察之前回到宮家。
雲衝道君禦劍離開前,忽然回頭往方才妙蕪二人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但見月光下樹影搖動,細微的風聲之中,有一個眾人皆聽不見的聲音在雲衝道君的神府中響起。
“雲衝子,我好餓好餓好餓。我聞到,另外一隻羅刹的氣味了。”
“吞了它!吞了它!吞了它!”
雲衝道君收回視線,回過頭,眼下閃過一道詭異的紅光。
話說妙蕪和謝荀回到城中浴房,換回自己的衣物,把衣服又給那兩個倒黴蛋套了回去,然後就借著宮家弟子出出入入的時機,渾水摸魚,又潛回瓊苑。
彼時瓊苑中已經無人在吃筵席,未免謝謹生疑,妙蕪暫且和謝荀分開,花了好一陣功夫才找到謝謹。
她一聲招呼不打,忽然失蹤了這麼久,自然是免不了謝謹一頓苦口婆心的勸導。
不管謝謹說什麼,妙蕪都點頭應是,立誓下次絕不再犯。
謝謹見此,也隻能無奈歎道:“雖說你現在已有本命符防身,但是你那日在滸墅關……唉,若有人因此要暗算於你,或是拿你來威脅誰,你一個人,防不勝防。以後切記萬不可如此了,知道了嗎?”
妙蕪不由有點內疚,可又苦於不能告訴謝謹實情,隻能應說知道。
狐仙廟現世一事,引得幾位家主徹夜長談。
到底談了什麼妙蕪不知曉,但她覺得他們應該挺愁的。
妙蕪躺在床上,這一夜也沒睡
好,隻翻來覆去地將那隻荷包拿在手中看。
妙蕪想起謝荀跪在狐仙廟前結契認主時,蒙眼的白布上沾染了血跡。
他的眼睛怎會受傷?那個穿書者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連串的疑問充塞在腦海中,妙蕪迫切地渴求答案,一時之間卻無法獲得,這下就更睡不著了。
於是第二日起床,兩個眼窩宛如被人揍了一拳,她膚色又白,眼下的青黑便愈發明顯。
到了馬棚,謝家諸位弟子都在套馬,謝謹回頭望見她神容憔悴,嚇了一跳。聽說她昨晚沒睡好,趕緊叫她上馬車補覺。
妙蕪點點頭,腳步虛浮地上了車。
謝荀套好馬籠頭,翻身上馬,有心想過去馬車旁問一聲,卻又知道謝謹不會讓他靠近。當下心中更加煩躁,一甩馬鞭,率先策馬而出。
於是在前往碧遊觀途中,謝荀一路上都在思考:我失眠了,是因為……
她一晚沒睡好,又是因為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小堂兄的今日份壁咚,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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