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龍的脊背上立著一道清瘦的人影,有人凝神看了一會,辨認出來:“是柳悅容!是那蕭氏餘孽!”
轟隆——
在魔龍第三次撞向金色的光罩時,光罩應聲而裂。
柳悅容驅使著魔龍,撞破了山門遊了進來,魔龍長尾高卷,飛劍沒入黑色的怨氣中,如同石牛入海,再無半點聲息。
柳悅容聲音不大,幾乎被風聲掩過,然而各家家主,無人不聽得清清楚楚。
“徐安吉那老賊是我殺的。他囚我於西山墓園地牢十七年,殺了我的朋友春十三娘,怎麼,難道他不該死嗎?”
眾人間議論聲再起,徐沼怒喝道:“你胡說八道!我父親何時囚你於地牢?春十三娘的死又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
柳悅容高高立於魔龍背上,睥睨眾人。
“十九年前的金陵大會上,你們曾許諾,若我倒戈,助你們殺了蕭恨春,你們便既往不咎,放我一條生路。”
“然而姑蘇
圍殲大勝之後,洛懷笙卻設下鴻門宴,邀我赴席,若非我機警,僥幸逃脫出來,隻怕現在早已成了一抷黃土。”
“哼,”柳悅容冷笑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出爾反爾起來,叫我這個所謂的蕭氏餘孽也歎之不及。”
柳悅容說完這些,回頭看了謝荀一眼,看到被謝荀抱在懷中的妙蕪,因為經脈受損,意識依然模糊,眸中便流露出一點長輩式的憐惜。
他無聲地,遙遙地對著謝荀說了一句:“走,速走。”
幾乎是瞬間,謝荀便領會了他的用意。
柳悅容是想憑借怨氣所化的魔龍為他們爭取到逃跑的機會。甚至,他已決定為此付出性命。
謝荀緩緩搖了搖頭。
我怎能以前輩的性命,換得生機?
高家家主大喊道:“各家今日齊聚於太極觀,難道還怕這一條怨氣所化的魔龍?”
“若今日我們叫這三個蕭氏餘孽走脫,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他各家被高家家主言語所激,當下再次禦起飛劍,祭出法器。
謝漣眸光一厲,仗劍朝魔龍飛身而去。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搶在其他人之前拿下柳悅容。
若人在他手裡,他至少可以保下柳氏的性命來。
柳悅容與謝荀對望一眼,仰天長笑:“好孩子,你是個有骨氣的。既如此,我們殺出去!”
謝荀點了下頭,把妙蕪放到犬妖背上,叮囑道:“你護好她。”
“嗚汪——”
他禦起飛劍,迎上師父沈天青的方圓規矩劍。
沈天青看著這位愈戰愈勇的愛徒,心中有幾多複雜,皆難以言表。
沈天青無父無母,剛出生不久即被父母棄於街邊,是師父扶風道君將他撿回去撫養長大。
他從小就在劍道上展露出非凡的天分,此生至今,在天分上能與他比肩者,他隻見過兩個。
一個是多年前那位被逐出師門的師弟陸修緣,另外一個便是這個被他收錄門下的首席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二人多年師徒,不可能沒有半點情分。
方才謝荀於性命攸關之時悟出劍心,遇強更強,更叫沈天青刮目相看。
他私心裡偏愛這個徒弟,若非身份對立,他甚至一度想要將自己的衣缽傳承於他。
世上修劍者
萬千,悟出劍心者寥寥無幾。
沈天青想著不由起了愛才之心,手上攻勢略緩。
二人擦肩而過時,沈天青傳音給謝荀:“你若現在迷途知返,為時尚且不晚。”
謝荀咬牙道:“迷途?我不覺得自己走的是迷途!”
天際烏雲翻滾,狂風乍起,黃豆大的雨點像小石子般落了下來。
謝荀抹掉臉上的雨水,不知自己究竟奮戰了多久,耳邊漸漸充滿嗡然之聲,一切動作似乎都開始變得機械遲鈍。
他再一次被沈天青打倒。
他甩了甩頭發,雙手在地上撐了一下,緩慢地直起身來。下垂的視野裡出現一雙不染塵埃的靴子,古樸的方圓規矩劍垂在那人身側,劍影倒映在水窪中,又被雨點打得稀碎。
沈天青悲憫地俯視他,平靜地說道:“你天資卓絕,本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沈天青長歎一聲,見謝荀已經落敗,便收起了方圓規矩劍。
就是現在!
謝荀猛然揚起頭,雙目放出嗜血的紅光,妖力暴湧而出,半妖本相儘顯。
他縱身躍起,反手將一道早就寫好的主仆之契打入沈天青體內。
沈天青無悲無喜的麵容上終於現出一絲愕然,他抬眸凝視著這個狀若修羅的少年,耳邊聽到他口中吐出令人完全無法抗拒的命令。
“沈天青,我命你為我等開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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