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妙蕪未被奪舍,那他……還有機會遇到她嗎?
謝荀想到此處,心中充滿了痛苦和愧疚。
這所有的一切,像是環環相扣的九連環,無解。
“你還記得謝妙音小時候,曾經養過一隻黃大仙嗎?”
妙蕪忽然問道。
“嗯。”
“七年前的金陵大會上,小妙蕪與謝妙音發生爭吵,事後謝妙音的黃大仙以**之術將小妙蕪引到帝王墓附近。”
從小妙蕪殘存的意識中得知此事後,妙蕪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謝妙音麵對她時的異樣。
都說小妙蕪和她結下不小的梁子,不僅曾在大冬天裡把謝妙音推到結冰的清溪渠裡,還破壞了謝妙音與大表哥段瑜之間的姻緣。
按常理來說,謝妙音見到她,應該極為憤恨才是。
可以往謝妙音見到她時,常常目光躲閃,不敢麵對。
那時妙蕪隻以為她是性格如此,現在想來,她多半知道當年黃大仙將小妙蕪引到帝王墓的事情。
不管此事是不是出於她的授命,她麵對小妙蕪時必然感到心虛愧疚,故此,才會有那樣的表現。
謝妙音興許認為是自己害得小妙蕪失去一隻眼睛。她心中裝著這個秘密,又不敢對長輩言說。這秘密便壓在她心頭,一日比一日沉重。
妙蕪想到這裡,輕輕一歎:“我不知道那隻黃大仙這麼做是否是出自謝妙音授意,但我寧願相信,謝妙音再討厭這個堂妹,也斷不至到想害死她的地步。”
“而且,小妙蕪在帝王墓外便清醒過來,趕跑了黃大仙,後來聽到墓中傳出奇怪的呼喚,說是她七哥,叫她救救他,小妙蕪受了蠱惑,才
跑進墓裡。”
妙蕪靜靜地看著謝荀,說出多日來縈繞在心頭的猜想:“所以,這幾日我一直在想,帝王墓裡的聲音隻怕並非偶然。兔妖前輩說過,當年蕭恨春將柳夫人的孩子丟進了帝王墓裡。你說,七年前要小妙蕪進墓裡救它的,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孩子?”
謝荀黯然道:“可是一個小小嬰孩,獨自一人,怎麼可能在帝王墓裡活下來?”
謝荀沒有把話說儘,妙蕪卻聽懂了。
帝王墓中怨氣衝天,邪祟橫行。那孩子被丟進墓裡,便是真地“活著”,隻怕早已不知變成什麼怪物。
妙蕪的手伸過來,拉住了謝荀的手。
輕薄的衣袖微微後縮,露出腕上藍光盈盈的劍鐲。
“我知道此事一日不弄清楚,你便一日覺得虧欠謝家,一日覺得愧對於她。”
“可是,我覺得錯不在你。你當年才十一歲,不過也是個孩子,你再努力再厲害,又哪裡敵得過帝王墓中神出鬼沒的邪祟?”
謝荀倏然抬眸,定定地看著她。
少女的目光那樣溫柔,像是三月裡的春風,輕輕拂過他心間,卻叫他心底那座從來無人發覺的城牆轟然倒塌。
他天生反骨,自來要強,從來不肯輕易於人前示弱。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妙蕪的手指扣入他的指間,拉起他的手貼在臉頰旁。
“我不希望你心裡背著這樣沉重的愧疚而活。金陵帝王墓裡的事情,我們必須弄清楚。”
謝荀澀聲道:“洛家和殷氏都在金陵,你要知道,如果進了金陵,我……我未必能護得住你。”
妙蕪微微笑了,眼睛彎彎,像小巧的兩枚月牙兒。
“所以,我們要回謝家,請大伯……將真相告知家主,請他出手幫忙。”
“可是,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回了謝家……”
妙蕪眨了眨眼睛:“我還有靈鑒夫人這尊大靠山呢,小堂兄,你忘了嗎?靈鑒夫人收我為弟子,本意就是希望她百年之後,我能用新的本命符撐起桃源結界。她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的。”
“你自小生活在謝家,真心覺得他們是不明是非之人嗎?”
謝荀抿緊雙唇,沒有回答。心中卻默默想道,他自然知道謝
漣、謝泫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但是事情涉及自家親人,他不敢保證他們不會對她出手。
就好比他,因為事情涉及心愛之人的安危,他即便覺得虧欠謝家,也斷然不會將她送回去。
謝荀心裡有些亂,他摸了摸妙蕪的臉,說道:“魚湯涼了,我再拿去熱熱。”
說著站起身,收了兩碗魚湯,出了艙室,生火熱灶,把魚湯又倒回砂鍋裡。
妙蕪也跟了出來,在他身邊坐下,雙手環膝,臉枕在膝頭,聽到砂鍋裡傳來咕嚕嚕的聲音,便歪著頭輕笑道:“哇,好香呐。”
謝荀用長柄木勺盛了一點送到她嘴邊。
妙蕪吹了吹,抿了一口。
“好像還是熱騰騰的更好喝。”
謝荀勾了勾唇角,眉宇間隱隱現出愁色。
妙蕪的手指貼過去,在他眉心撫了又撫,用力抹平,雙手下滑,手指按在他兩邊嘴角,輕輕往上推了推。
謝荀歎氣道:“你容我再想想,你容我想清楚。”
妙蕪點了點頭,一錯眼,看到乳白色的魚湯沸騰,從鍋蓋邊緣冒出來,慌忙叫道:“沸了!沸了!”
謝荀連忙伸手去揭鍋蓋,卻忘記鍋蓋滾燙,等到指尖捧到蓋帽,大腦還未有所覺察,身體便已自動做出反應,一道“冰凍三尺”符迅速祭出,眨眼間,黑色的砂鍋蓋子便被薄薄的白霜裹住。
這一下冷熱交替,本來就有裂紋的鍋蓋受不住這樣的摧殘,滋滋兩聲,裂為兩半,一半跌入沸滾的魚湯裡。
妙蕪頓時慘叫:“我的魚湯啊!”
謝荀舉著剩下的半個鍋蓋,半天,才轉過頭,耳垂微紅,像個出糗的孩子,無措道:“不然……我重新給你燒一鍋吧?”
“這麼晚了,魚市想必已經收攤了吧?”
謝荀說:“……我自己去捉一條。”
這幾日雖然是謝荀一直在照顧她,但妙蕪知道他身上的傷也還沒好,自然不舍得讓他黑燈瞎火下河摸魚。
於是便道:“那我們上岸去找個館子?”
謝荀垂眸道:“上了岸,他們就很容易推算出你的方位。”
在水上,因水鬼乾擾,謝家之人難以通過妙蕪的生辰八字推算出方位。
妙蕪想了想,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那我們把船劃到河口,那裡那
麼多花船,船上肯定有吃的。我們上彆的船吃去。”
謝荀盯著她,皺了皺眉,“你要去逛花船?”
“怎麼,有問題嗎?”
謝荀反問她:“怎麼,你覺得沒問題嗎?”
妙蕪:???
她覺得完全沒問題啊。
距離河口不遠,有處集市,那裡店鋪眾多,酒館林立,常常通宵達旦,燃燭不滅。
紅姑尋了一家果子店,買好核桃酥糖出來,沿街慢步而行,走了一陣,忽然發覺有人跟在身後。
她心想,定然又是那些喝了兩口黃湯就想裝醉來占便宜的臭男人。
這般想著,轉過身,柳眉倒豎,叱道:“睜開眼睛看看,老娘……”
卻見一個身形矮小的褐衣男子,手上握了幾錠金子,望著她笑道:“替我辦件事,這些,都歸你。”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應該會有補更~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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